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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电话中间四位数是星号，而地址也被烟灰烧掉，只剩下个酒店名字。有那么一瞬间，陆淮洲甚至想要找遍整个酒店，可是他也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世界这么大，叫沈清梨的，怎么会只有那一个人呢？“没事。”陆淮洲将单子塞回了垃圾桶。同时烟也已经烧到了尽头，他熄了烟，转身离开了酒店。“陆院，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盛谨言望着男人的背影喊道。但是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身影。陆淮洲回到了车里，缓缓开出了停车场，经过酒店门口时，还是不由自主的踩下了刹车。他目光顺着台阶，一层一层的望上去，停在了酒店的旋转大门上。这时陆淮洲才恍然想起来，又过去了五年。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五年自己是怎么过的，每天埋头就是实验和数据，报告和论文，日子竟然就这么耗费了过去。忽然，手机的铃声将他从思绪中拉扯回来。陆淮洲拿起手机，屏幕显示来电人：季媛。他指尖滑过，铃声消失，是挂断了。但是下一秒，手机又响起来，寓意着那头的人坚持不解的意念。“什么事？”陆淮洲接起电话。听着他疏离的语气，季媛喉头一哽，片刻之后才道：“今晚是爸的生日，你忘了？”陆淮洲捏了捏眉心，他确实是忘了。“我知道了。”接着，他又提醒道，“注意你的称呼，他不是你的爸爸。”闻言，季媛心里一颤。正要开口时，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的嘟嘟声。季媛咬着唇，不甘的放下了手机。五年了，他们的婚礼一推再推，甚至一年难得见上一面。这一切，却都是因为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人。季媛眼底滑过一丝阴晦，手紧紧的攥着手机，沈清梨，你千万不要回来。挂断了电话，陆淮洲摘下了眼镜，脑袋后仰。长时间没有休息的大脑此刻正在抗议，嘶鸣着需要睡眠。短暂的小憩之后，陆淮洲重新戴好眼镜，神情回归一如既往的沉稳。忽然，余光中看见有一道人影自酒店出来。他看着那个长发微卷的女人，陆淮洲脑袋忽然一片空白。清丽的面容与五年前，十年前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能让他一眼就能认出。陆淮洲难得的生出了些欣喜与难以自抑，此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正当他准备下车的时候，却见她笑着走到另一辆车前。陆淮洲满腔的热血，如同身置冰川，瞬间冻结。他看见季川从车上下来，两人笑着在车前相拥。只用了一秒，沈清梨便结束了这个客套的拥抱。“一起吃个晚饭吧。”季川提议，“给你回国接个晚风。”沈清梨笑了笑，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便听见一个刻入骨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好久不见。”闻声，沈清梨不可置信的转身，直直的撞进陆淮洲深幽的眼眸里。第十四章这声招呼就如同五年前的再遇，将时光径直扭转倒流。 沈清梨错愣的与陆淮洲对视着，竟忘记了回应，也忘记了时间。她看着陆淮洲几步走上前，走近她的身旁。“好久不见。”却是季川朝陆淮洲伸出了手，“听说你去年升了院长，恭喜。”陆淮洲勾了勾嘴角，虚握了上去：“谢谢。”几声交谈，沈清梨也回过了神。她勉强的提起个笑，跟着应和：“好久不见。恭喜。”陆淮洲沉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叫她再抬不起眼来与他相望。“走吧。”打了招呼之后，几人也没了话再说，季川朝沈清梨说，“我已经订好位置了。”说着便要拉开车门，领着人离开。沈清梨左右为难，她既不想留在这里面对陆淮洲，同样也不想上季川的车。踟蹰间，陆淮洲开口了：“今天我爸生日。”他看着沈清梨：“我想五年没见，你应该很想见见他。”闻言，沈清梨咬了咬唇。除父母外，陆教授是最关爱她的人，于情于理她都没有办法拒绝。见她面露犹豫，季川心知沈清梨肯定动摇了。搭在车门的手紧了紧，接着微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也去拜见一下教授，也热闹些。晚晚，上车吧。”说着他拉开了车门。听着他亲昵的称谓，陆淮洲眼神微冷，没有说话。“不用了。”沈清梨说，“我的车就在停车场，我自己开去就好。”接着她便转身朝停车场去了。见沈清梨的背影消失在了酒店门口，季川才收回了嘴角的笑意。他关上了车门，看着陆淮洲：“真是巧，平时一年难得有时间见家人一面，倒是她一回国就被你撞见了。”“确实很巧。”陆淮洲上下端详了他一眼。季川眉间拢着一缕冷意：“当着男朋友的面也敢说这种话，陆院好威严。”陆淮洲：“男朋友？我并不觉得。”说完，陆淮洲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的车。停车场。沈清梨头抵在方向盘上，眼神泛空。她能料想到回国后可能会遇到熟人，却没想到一天之内全碰上了。五年，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再看见陆淮洲，身体的反应却告诉自己，放下不过是个大脑的骗术而已。至于季川，她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忽然被人关注，总令人不适。良久，沈清梨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想到了这些，不过是把遇见提前了，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在中东她什么没见过？不就是旧人么，能比战争还可怕吗？沈清梨拉下手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白色的奔驰飘着驶出了停车场。陆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是坐落在帝都郊外，有个小院子的独栋双层楼。三辆车停在草坪前，倒是把陆夫人吓了一跳。见到三人后，笑着朝屋内喊道：“老先生，快来看看是谁来了？”听到喊声，屋内的人纷纷走了出来。沈清梨站在台阶下，冲陆教授点头：“教授，生日快乐。”陆教授笑着应了，连连请人进门。这时，一道身影穿过人群，倚在了陆淮洲身边。沈清梨看了过去，眼睛一缩。季媛挽着陆淮洲的胳膊，娇声道：“爸生日，你连礼物都没带。”第十五章爸。这短短的一个音节，却让沈清梨呼吸一滞。她见季媛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空荡荡的手里。这才想起，她也想起自己没有带礼物。在国外习惯了独来独往，忘记了国内的礼仪，沈清梨站在原地登时有些无措。这时，季川把手里备好的礼物递了过来。“这是我跟晚晚一同准备的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感受到肩上探上来的大掌，沈清梨身体一僵。但她也知道这是季川在替她解围，便也没拒绝，只配合着一起微笑。陆教授高兴的接了，眼神在二人之间打量了一下，了然的笑了。他连说了两个好：“你们把日子过好了，我就好了。”这话让在场的四个人听了，各怀心思垂下了眼。陆夫人张罗道：“也都别挤在门口，马上就开饭了，你们先去坐。”话落，站在门口的众人才三三两两的散开了。季川揽着沈清梨走了几步，才放下手来。“谢谢。”沈清梨轻声说。“你我一定要这么生疏吗？”季川没有看她，神情却有些落寞。下一秒又转言道：“那本是我给你准备的，不过替你给了教授，也算是你的心意。”闻言，沈清梨心里登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看了眼季川，后者嘴角挂着温润的笑。这个人还是那个在学校，一直关照着她的季川学长……沈清梨抿了抿唇，半晌，也只是朝季川露出了个浅笑，却让季川看愣了神。这个笑不是社交式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在二人身后，待所有人都转过了头，陆淮洲便把胳膊不动声色的抽了出来。“不要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冷峻的声音让季媛上扬的嘴角一僵。她知道只有在陆父陆母面前，陆淮洲才不会当面拂她的面，在他们面前扮演温顺的儿子。季媛的视线定在了身前那个温婉的身影上。“你想了她五年，可她早就不要你了。”季媛语气发苦，“你为什么就不肯看看我？我才是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面对她的诘问，回应她的只有陆淮洲紧皱的眉头。“我并没有要求你做这些。”季媛顿时无言，她的愤怒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是啊，陆淮洲从来没有让她做过任何事，甚至从头到尾都在劝她离开。陆淮洲说完，便抬步进了客厅。看着他的背影，季媛把目光缓缓的放到了沙发上女人身上。精致的指甲陷进了掌心，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手。随着陆夫人的开饭的号角声，客厅的众人纷纷移步进了餐厅。餐桌是中式木制长桌，桌上摆满了家常的饭菜。沈清梨坐在桌边愣愣的看着这些菜色，神情有些恍惚——她已经有许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菜了……正在发呆时，碗里忽然多了一块鱼肉。“剃了刺。”季川坐在她的旁边，轻声说，“别发呆了，多吃点，你都瘦了。”沈清梨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端起碗默默的吃饭。坐在二人对面的陆淮洲见状，眼神暗了暗。饭用过半，忽然季媛放下了筷子，众人的目光聚在了她的身上。季媛笑了笑，冲着首位的长辈说：“爸，妈。我和阿淮要举办婚礼了。”第十六章话音一落，满堂寂静，在座的每个人神色各异。陆父陆母脸上的笑尚未褪去，连欣喜都没来得及表现，就被陆淮洲突然打断。他眉眼间全是漠然，“我还没有这个打算。”此言一出，又是一瞬的寂静。季媛脸上满是下不来台的难堪，眼眶渐渐泛红。沈清梨登时有些吃不下了，她缓缓的放下了筷子。“我刚订的蛋糕到了。”季川迅速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我们切蛋糕吧。”陆夫人这时也笑着说：“难得还要你破费。”“陆教授是晚晚的恩师，也是我的恩师，这算不得麻烦。”季川谦和的回答。陆教授点了点头：“你们倒是好孩子，良人配良缘啊。”闻言，沈清梨勉强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感受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她，如同咬紧猎物的豹，不松不动。不一会儿，碗碟都撤去，桌上放着可爱精致的蛋糕。灯光熄灭，点点烛火在黑暗中摇曳。沈清梨看着豆点火光晃了神，她记起在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也在漆黑中捧着小小的蛋糕向她走来，昏黄的烛光只照亮他的下颌，衬得他无端的温柔好看……“啪”的一声，灯光乍亮，回忆如黑暗，瞬时消退。分过蛋糕，沈清梨独自走到露台，融在夜色里。帝都的夏末秋初，白天热得难受，晚上却冰凉如水。只身站在外面，还能恍惚的感受到空气正在凝霜。她只穿了单薄的衬衫，正觉得有些冷的时候，肩头落下了一件西装外套。暗里看不清颜色，沈清梨只当是季川。她侧过头，扬起一个笑：“多谢师……”师哥二字在看见来人后，断在了喉咙里。陆淮洲看着她的笑意僵了一瞬，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他装作没有听见，目光在她身上端详着，“你瘦了。”没有去细想他的语气，沈清梨礼貌的回道：“不过是刚回国还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她便想脱下外套还他进屋。却被陆淮洲拦了下来，他捉住了沈清梨想要脱衣的手。“你在躲我。”他说的是个陈述句。热度隔着薄薄的衬衫，传到她的小臂，烫的她手足无措。过了一会，沈清梨轻轻的拂开了他的手。“不是在躲你。”她的眼睛始终低垂着，“你要结婚了，应当要避嫌。”陆淮洲呼吸一滞，心中说不出的燥郁。正要开口解释这个荒谬的婚约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外面冷，怎么都在外面聊天？”季川不着痕迹停在了二人中间。察觉到沈清梨身上的外套，他神态自若的拿了下来，将自己的披在了她的身上。“刚刚听季媛说你们准备购置新房了？”季川边说着，边把外套递还给陆淮洲。闻言，沈清梨心头涌起一阵烦闷。她朝二人道了声别，就进了屋。陆淮洲冷冷的看了眼季川，转身也想跟着进去，没成想却被拦下了路。他看着眼前的人，不言不语，唯有眼神透露着不耐。“人要知足。”季川声音放轻，“陆院也要占一个想一个？”“与你何干？”陆淮洲漠声道。“与沈清梨有关。”季川声音沉了下来，“她病了，你都没有发现吗？”第十七章四下静谧，只有风吹树动的声响。半晌，陆淮洲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说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季川一字一句的说。“什么？”陆淮洲脸上有瞬间的茫然，他难以将这个症状与沈清梨结合起来。“她这五年经历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出现在她面前？”季川下巴微挑，显露出他对陆淮洲的不屑与轻蔑。陆淮洲的眉间有了愠怒：“她的五年，你不过也是空白。”“不一定哦。”季川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知道她病了？”陆淮洲沉默了，怒意在沉默中腾升，势要将季川在这露台上燃烧殆尽。“你骗我。”“那是我的自由。”又是沉默，远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车灯从树缝间探照过来，打在二人脸上，割裂出斑驳的面容，分辩不出神色。季川知道陆淮洲在想什么，为何如何愤怒。沈清梨出国之后，他疯了一般四处找人，却了无音讯。陆淮洲曾经在季川公司楼下等过一天一夜，只为了得知她的下落，得到的却永远都是“我不知道”。而季川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只是在白天交谈与观察中结合猜想出来的。但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她现在的症状是典型的情感分离与情感麻木。”季川开口，“她在中东地区待了近一年，看过了尸横遍野，看多了家破人亡。她的神经已经很脆弱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刺激她。”季川走上前了一步，眼神是剥开温润外壳下的阴冷：“你有未婚妻，就不要再和我的女朋友做无谓的纠缠。”陆淮洲更加脆弱的神经传来疼痛，叫他狠狠往后退了一步。季川没有再说，他知道这足够让聪明的陆淮洲知难而退。他转身进屋，里面灯火通明，温暖舒馨。沈清梨坐在沙发里，膝上放着他的外套，认真的听陆教授说话。见季川进来，她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陆教授看了眼时间：“没想到聊着聊着就这么晚了。”说话间，几人起身相送到了门口。沈清梨站在台阶下，恭敬的朝两位长者道别。“中秋再来看看吧。”临走前陆教授忽然说道，“趁我还有精神。”沈清梨回过头，看着慈和的老教授，鼻尖一酸。“好。”她说，“有空我会常来。”再次道别，二人才算离开了院子。沈清梨打开了车门，却停了下来。“今天麻烦你了。”她看着站在车边的季川，抿唇开口。“不过，以后还是不要以男女朋友的关系替我解围了。”沈清梨的眼神落在车顶的落叶上：“这样对师哥你也不好。”季川手搭在车顶，闻言眉头一挑：“有什么不好？”沈清梨蹙眉：“你以后也是要交女朋友的，这种话传出去了，别人不就误会了吗？”“我没有女朋友。”季川关上了车门，走到沈清梨的面前，只隔着一扇车门。“我也从来不说谎。”夜色中，季川的眸子温柔得像春风，熏得沈清梨头脑昏沉。“我不是说说而已，晚晚，我喜欢你。”话落，季川缓缓弯下了腰，在那柔软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