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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千跑到了小树林里才停下，靠着树休息。 她的身体在北大荒亏空得厉害，但她现在还年轻，肯定能调理好，不过她得想办法挣钱，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成为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活出个人样来！ 略歇了会儿，程千千慢慢走回家，厂后面是家属区，贮立着十几栋家属楼，红砖墙上涂满了宣传标语。 “抓革命，促生产。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解放军！” 快步朝家走去，她还得找姜小月这贱人算账呢，这一世她可不会再憋屈窝囊地活着了，有仇报仇，决不留着过夜。 姜家在三楼，楼道口左边两间就是，长长的走廊上摆了一溜的灶台，地上还有一溜小煤炉，现在是下午两三点光景，大部分人都在上班，走廊上冷冷清清的。 屋子传出了中气十足的骂声，是奶奶姜招娣，五短身材，骨架很大，面相也凶恶，在厂里是出了名的难缠。 “那死丫头去哪了？让她干活就躲懒，死丫头皮痒痒了，三天不打就要上天，小月你去把你妹妹找回来干活，这么点纸盒糊三天都没干完，回来我打不死她！” “奶奶，我告诉你个事，宁晚她……她和程怀川搞对象了，都亲嘴了。”姜小月欲言又止地说着。 程千千神情变冷，贱人！ 姜老太是火爆脾气，一听就炸了，“什么时候看见的？” “就刚才，我去程怀川家借书，看见她和程怀川在亲嘴儿，就……就回来了。”姜小月‘害羞’地低下头，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 这次程千千肯定逃不过了，哼，这贱人没了清白，奶奶肯定更厌恶了，趁早从家里滚蛋吧！ “你看见了怎么不叫那死丫头回来？”姜老太肺都要气炸了，老姜家的脸都被那死丫头败光了。 “羞都羞死了，我不敢叫。”姜小月又说道：“奶奶，宁晚肯定还在程家。” 现在肯定有好多人看见程千千和程怀川乱搞了吧，再让奶奶也过去亲眼瞧瞧，打不死这小贱人。 谁让这小贱人不老实在北大荒待着，居然还敢回来，活该！ 姜老太黑着脸冲出了门，她得把那死丫头叫回来，趁现在大家还在上班，这死丫头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再让人看见干不要脸的事，她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才刚出门，就和程千千打了个照面，姜老太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是她。 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干了不要脸的事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北大荒，回来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姜家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程千千闪了下，姜老太的巴掌落了空，更恼火了，抓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就抽。 “奶奶，你是想让全楼的人都听见我做了不要脸的事吗？” 一句话成功地制止住了姜老太，她用力拽了程千千进屋，再关上门。 压低了嗓门骂，“你还敢顶嘴了？出去四年，就学会了不入流的手段，我非打死你不可！” 姜老太厌恶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不，比垃圾还不堪，至少有些垃圾还是能卖钱的，她在姜老太眼里一无是处。 只因为她是‘野种’。 但其实真正的野种是姜小月。 程千千一把抓住了鸡毛掸子，漠然地看着姜老太。 “姜小月说什么你都信？她说我和程怀川搞对象就是真的？那我告诉你，和程怀川搞对象的贱人是她，她还和程怀川睡过觉了，你信不信？” 姜小月跳了起来，尖声骂道：“你放屁，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要脸？我和程怀川连话都没说几句！” 程千千冷笑，“睡觉也用不着说多少话，姜小月你自己和程怀川乱搞，还想把脏水泼我头上，你以为我还和四年前那么好说话吗？” 她一把抽了姜老太手里的鸡毛掸子，冲上前奋力一脚踢在姜小月肚子上，再揪住了这贱人的长发，鸡毛掸子如雨点一般抽了下去。 “四年前本应该是你去北大荒，你哭几声就换成了我，我在北大荒做牛做马，你却在家里享福，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我累得吐了血才得以办病退回城，你却去外面说我和领导睡了才得来的机会，姜小月，我被人骂狐狸精你很开心？” “程千千你疯了……奶奶……” 姜小月又哭又叫，心里却犯疑，这小贱人怎么回来了，分明她都计划好了的。 姜老太心疼坏了，过来拽程千千，“你自己不学好还怨你姐？不想在家待就滚！” “奶奶，你可得想好了，我要是滚了，家里每月就少了25斤大米，还有25斤粮票，一斤肉，二斤鸡蛋，半斤油，四尺布……还有糊纸盒的十几块钱。” 程千千一一报出了她每个月的定额，每报一样，姜老太的眉心就抽一下，心肝也疼得很。 这小野种去了北大荒四年，愣是给炼成土匪了，她竟拿这野种没有一点办法，又不能真的轰出去，至少每月还能挣十四五块钱呢。 “放开你姐！” 姜老太口气缓和了些，等会儿再狠狠教训这个反了天的野种。 “我的气可没出够，这贱人害我在北大荒受了四年苦，还坏我名声，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奶奶，你知道吗？” 程千千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冷得似腊月寒冰。 姜老太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了丝怯意，她真相信这野种干得出来，刚才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 可随即姜老太便恼了，抡起巴掌就要抽，程千千伸出手按在五斗柜上的台钟上， 这是姜家值钱的固定资产之一，花四十二块买来的，还得有票证，也是姜老太心爱的宝贝，每天都得擦拭一遍。 “奶奶，你好好的，这口钟也好好的！” 姜老太果然不敢动了，愤恨地瞪着。 程千千毫不在乎，继续抽打姜小月，憋了几十年了，不把这贱人打个半死她白重生了！ “奶奶救我……好痛啊……” 姜小月疼得大叫，活了二十年，她还没受过这样的苦呢，程千千拿了柜子上的脏抹布，堵住了这贱人的嘴，又嫌鸡毛掸子太温柔，直接上脚。 姜老太心疼欲裂，可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怕程千千真砸了台钟，四十二块钱啊，只能暂时委屈孙女了。 程千千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好生出了回气，姜小月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我没被程怀川占便宜，也没被抓奸，你很失望吧？” 程千千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姜小月愤恨地瞪着，等妈妈回来就好了，死老太婆心里只有钟，都不管她死活，妈妈回来了肯定会教训这小贱人。 “别拿你的狗眼珠子瞪我，再让我听见你乱喷粪，我打死你！” 程千千狠狠踢了脚，姜小月闷哼了声，身体蜷成一团。 “你还没闹够，你姐姐都要被你打死了！” 姜老太再忍不住，冲过来制止。 “这一点痛怎比得上我四年的苦，我都累得吐了血。” 程千千嘲讽了句，没再打了，她得歇歇，未来很长，有的是时间教训姜小月。 姜老太忍着气去扶姜小月，见她身上都是伤，气得心肝疼，小野种留不得了，赶紧找个人家嫁出去，人品好坏不济，彩礼丰厚就行，养了这野种十八年，她够仁至义尽了。 “把纸盒糊了，一天天就知道偷懒！”姜老太吼道。 程千千只当没听见，拆开门帘进了卧室。 其实是一间屋子用布帘子隔成了两间，外面半间吃饭待客，里面半间又隔成了两半，摆了两张床，一张是姜老太老两口的。 另一张上下铺则是程千千和姜小月的，中间还摆了张桌子，上面放满了纸盒的半成品。 她是病退回城的，街道不给安排工作，姜老太就拿了一堆纸盒回来，让她天天在家糊纸盒，一只纸盒是两厘，五只一分钱，从早到晚不停地干，一天也顶多挣五角钱而已。 这些钱都被姜老太拿走了，连程千千的手都没经过。 她以后不会再糊了，性价比太低，太浪费时间，也挣不了仨瓜俩枣。 现在是78年八月，十二月底就会召开极重要的一次会议，会议的中心思想便是讨论将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之后，改革开放的春风便吹满了全国，也涌现了一批又一批最早吃螃蟹的淘浪者，也是华夏最早富起来的精英们。 程千千还记得，82年乌城创办了小商品城，当时虽然不起眼，可在十几年后，乌城小商品城便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巴掌大小的乌城聚焦了全世界各地的贸易商，每天的营业额数以亿计。 可刚创办之初，小商品市场的摊位却没人敢买，认摊费只要三块钱，还得工商局的办事员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推销。 程千千已经计划好了她要走的路，明年七月的高考必须参加，前世她也参加了，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 但周艳红藏了录取通知书，姜小月顶替她去上了大学，之后的人生一帆风顺，成为了体面的上等人。 这一世姜小月再也别想得逞了，高考还有一年，她得想办法挣钱，去乌城买上十几二十个摊位，还有海城的房子。 现在都是单位分配房，没人会去买房子，更不会限购，她可以买上十几套老式洋房。 再过三十年，海城一套老洋房至少一亿，坐拥十几个摊位和十几套洋房，她绝对能实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富婆生活。 理清了思路，程千千的心安定了不少，虐渣和挣钱两不误，时间有的是，她不着急。 从抽屉里拿出镜子，里面是巴掌大的脸，尖下巴，盈盈秋水的眼睛，柳叶眉，高鼻梁，樱桃嘴，每一样都是狐狸精的标配。 也难怪姜老太认为她是野种，她这长相完全不像老姜家。 姜小月的大饼子脸倒有些像，不过这贱人虽不是姜老太的亲孙女，却是爷爷吴石林的嫡亲孙女。 吴石林是上门女婿，他前面还有个妻子，生的儿子叫吴柏寿，也是机械厂上班，周艳红的姘头正是他，姜小月应该叫吴小月才对。 “还不糊纸盒，这些不糊完晚上别想吃饭！” 姜老太进屋了，见程千千干坐着破口大骂。 “让姜小月糊，我是回来养病的。”程千千冷冷地回了句。 姜老太眼睛一瞪就要打，程千千手伸到了桌子上的收音机上。 这也是家里的固定资产之一，红灯牌电子管收音机，价值七十多元，姜老太糊纸盒时就爱听收音机里的越剧，比台钟更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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