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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叶安清被推出手术室，言衡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疲惫，还有种说不出的后怕。 他摘下金丝眼镜，才擦去的汗又湿透了额前的碎发。 天渐黑。 做完会议报告后，言衡立刻去病房，却见神经内科的林贤站在门口。 他脚步顿了瞬，还没发问，林贤倒先开了口：“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闻言，言衡眸光渐暗：“……保守估计，百分之四十。” 说话间，他望向病房中还没醒的叶安清。 或许是因为突然成了自己的病人，言衡不由自主用另一种视角去看她。 她瘦了很多，脸颊上健康的苹果肌也消失了。 言衡插在口袋的手慢慢攥紧，眼底一片复杂。 林贤侧目看向他，见那眼神根本不像看同事，反而是在惧怕重要的东西就此消失。 不过他也没说破，只道：“希望她在那百分之四十里面吧。” 说完，林贤拍了拍言衡的肩，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言衡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烦乱。 在灾区救援的那端时间，叶安清带着病一直支撑着。 他不觉想起那天自己看见她捡药，原来那时候…… 言衡自嘲一笑，同事都夸他心细如发，可他连枕边人生病都察觉不出。 他犹豫了会儿后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中的消毒水味更重，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言衡看着叶安清苍白的脸，紧握的手陡然一松，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这时，来换药的陆洋走了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言衡迅速收回手，沉声说了句：“辛苦了。” 陆洋眼底掠过丝诧异，却也没明说，径直上前帮叶安清换了药水：“不辛苦，照顾病人是我们的职责，更何况是我一直视为妹妹的人。” 她顿了顿，言语间多了分心疼：“没想到安清年纪轻轻的会得这种病，她还瞒着大家去救灾……” 听到这话，言衡心一紧，沉默不言。 换完药，两人便出去了。 刚走几步，陆洋终于忍不住问：“言医生，你和安清是什么关系？” 手术直播她也看了，作为过来人，那时言衡震惊无措和刚刚的疼惜绝超过了对同事的感情。 言衡也没有再掩藏：“夫妻。” 可想到那张离婚证，他又补充了句：“以前是。” 也许这个回答已经在陆洋的预想中，她并没有惊讶，只是让言衡跟自己去护士站一趟。 在言衡愕然的目光下，陆洋将叶安清的日记本拿了出来：“这是安清手术前让我替她保管，但我觉得，现在你比我更合适替她保管。” 不过一寸厚的本子，却压的言衡有些喘不过气。 他刚接过，一张写着“遗书”纸掉了出来。 第十二章 “安清，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妈妈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能和你分担伤心……” “安清，不要担心妈妈，只要你过得好，健健康康的，妈妈就放心了。” “安清……” 恍惚中，叶安清好像听见电话中叶母的声音，那么温柔慈祥。 可下一秒，一道机械的女声像狂风吹散了所有。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妈……妈！ “妈……” 正在换药水的陆洋听见病床上人的嘤咛，动作一滞。 她望向自手术后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叶安清，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安清？” 陆洋轻轻叫了句，见叶安清还嚅动着嘴唇说着什么，赶忙跑了出去。 医生办公室。 言衡正想照例去看看叶安清的情况，可刚出门，便看见陆洋匆匆跑来：“言医生，安清醒了！” 言短的话让他眸色一震。 几乎是瞬间，连日的提心吊胆都转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狂喜。 言衡没有丝毫犹豫，一边往病房赶一边对陆洋说：“去告诉唐医生一声，另外让神经内科的林贤医生也过去。” 陆洋应了声，忙转身去找人。 一分钟的路程，言衡觉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有那么一秒，他忘了这一个星期自己都干过什么，只记得凝着叶安清时眼中的酸涩感。 病房。 叶安清缓缓睁开眼，偏浓的药水味刺的她皱起了眉。 身体的束缚感让她下意识地想挪动，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突然，病房门被推开。 她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缓慢地转过头。 当看到那抹白色又熟悉的身影，神色一滞。 言衡？ 诧异而复杂的目光让言衡喉间发涩，他忍着胸口的沉闷走过去，有条不紊地进行基本的检查工作。 “有哪里不舒服吗？”言衡问。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叶安清眼眶有些发酸：“头……痛。” 无力的回答扯着言衡的神经，让他拿着医用灯的手颤了颤。 他张了张口，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唐医生和林贤就进来了。 经过检查，叶安清的基本情况都没问题，然而手术结果的好坏，还需要在后续的治疗中才能确定。 走廊外，林贤语重心长地给言衡打着预防针：“你知道，阿尔兹海默症的治疗周期很长，而且存在太多不可控性，如果结果不理想，你也不用自责。” 言衡望向走廊尽头的阳光：“我知道。” 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林贤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便回办公室了。 半晌，言衡才将视线放在病房中的叶安清身上。 因为疲惫和药的作用，她睡着了，但眼角却透着泪水。 他迟疑了几秒后才走进去，抬手轻轻拭去那片湿润。 傍晚。 和轮班医生交接工作后，言衡便下了班，他准备回去帮叶安清拿些换洗衣服。 可刚出住院楼，就被一个匆忙的身影撞了。 他皱起眉，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冒冒失失大男孩。 对方背着个军绿色的旅行包，仓促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言衡并没有计较，扔下句没事便走了。 大男孩好像很着急，径直跑到导医台前开口就说：“我找叶安清，我是她未婚夫。” 第十三章 再次回到两人生活了多年的别墅，言衡心底五味杂陈。 夕阳下，整栋房子宁静的过分。 他推开叶安清房间的房门，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打扫着的很干净，只是飘窗上落了层薄灰，快要枯萎的绿萝也失去了生机。 书桌上放着很多医学类的书，还有一本展开的笔记本和支笔。 言衡走过去，轻轻拿起手笔记本。 “我的脑海里好像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去的每一秒记忆，都一点点被掩埋，我好怕，怕有一天忘记回家的路，忘记逝去的父母，忘记自己，忘记言先生。” 字迹娟秀，唯独“言先生”三个字的笔画有些颤抖。 他看着，眼眶不知道怎么就酸了起来。 言衡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沉重感后轻轻合上笔记本，转步走向衣柜。 刚拿出件外套，一个手机突然掉了出来。 因为碰撞，屏幕亮了起来。 言衡一愣，捡起一看，里面竟然是叶母的照片。 当看到照片，他再也撑不住，无力地瘫坐在床沿。 言衡红了眼，泪水在眼尾徘徊。 他和叶安清结婚不到一个月，叶母就死在那场大地震里。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成了他们感情中无形的鸿沟。 叶安清好像变了个人，对他的一切都像碗清水那么淡然。 可直到现在言衡才明白，他过分相信她能挺过去，过分相信见惯了身为医护人员的她能承受至亲离世的打击……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何梦瑶。 言衡咽下满喉涩意，按下了接听键：“有事吗？” “安清醒了是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