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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越的情绪大多数时间很稳定，每天都会吃定量的抗抑郁药物，昨晚是他复读以来第一次发作，还好有叶梦雪在身旁照顾，他很快恢复正常。 叶无踪早早来到班级，见两人进门，他急忙迎上去打招呼。叶梦雪问他昨晚那节自习课去哪儿了，叶无踪不敢说出天台的事，只好把徐主任拉出来挡枪，说自己被徐主任叫去谈心，回来时自习课已经过了一半，就没进教室，在外面闲逛。 “那节课易欣也不在班里，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叶梦雪已经有几分女人敏锐的直觉。 叶无踪不擅长说谎，却还是故作镇定，“我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让那个周海洋看到，又该写一份八百字检讨。别说我了，今天下午去你家，你跟令尊请示了？” “没。” “那我们就这么过去，你爸能欢迎么？”叶无踪皱眉。 叶梦雪整理课桌，“我爸下午有个聚会，他们大学乐队有人过生日。” 叶无踪夸张地哇一声，“玩乐队？你爸这么文艺？” “我爸上学那会儿可是标准的文艺青年，不仅会唱歌弹琴，还会写诗写文章，在杂志上发表过。” 叶梦雪说到这里，想起昨天傍晚关小雅用广播朗读叶无踪文章的事，“你昨天不是也有文章发表了么？” 叶无踪脸一红，“你不提我都忘了。就是胡闹，我乱写，她乱读。我这点水平可登不上大雅之堂。” “有自知之明。”叶梦雪掏出练习册，有几道题要请教时越，这是她和时越沟通交流的好办法，既能帮时越克服做题时的紧张感，她自己也能被迫学习。 “你这是夸我？”叶无踪说着站起身，严粟昨天要求每人写一篇作文，他这个语文课代表要负责收作业。 叶梦雪没搭理他，转身问时越数学题。 还有几分钟上早自习，周海洋和易欣踩点进教室，周海洋今天竟然破天荒穿了一件校服，原本浅棕色的发型也剪短染回黑色，形象规矩干净许多。 同学们都用好奇诧异的目光偷瞄他，可周海洋眼神里的戾气却没跟头发一起褪色，眼睛扫过去，偷看的人都迅速收回目光。 叶无踪本以为朝周海洋收作业是个挑战，哪想到周海洋刚坐下整理书包，不等叶无踪开口，他主动把一张A4纸交给易欣，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篇八百字作文，比写检讨还认真，示意易欣交给叶无踪。 “这家伙怎么了？改邪归正了？”叶无踪心中纳闷儿，暗想这莫非就是网上说的——男孩变成男人只需要一瞬间？ 早自习下课，叶无踪习惯性地跟苏岳相约去卫生间。苏岳说昨天中午看到周海洋上了徐立鑫的车，据他猜想，徐主任应该是对周海洋进行了“镇压式家访”，周海洋才会改过自新，起码表面上装装样子。 叶无踪赞同这个猜想，而实际情况也恰如苏岳所说。 昨天中午徐立鑫开车送周海洋回家，还买了一些保健品，周海洋十一岁起就住在爷爷奶奶家，徐立鑫看望两位老人同时，说了周海洋这段时间在学校的表现。 徐立鑫是周海洋爸爸多年好友，可以说看着周海洋长大，知道这孩子虽然性格顽劣，但对爷爷奶奶十分孝顺，所以他才用这招釜底抽薪，对周海洋进行感恩教育。 被激励和感动的周海洋当天下午格外用功，所以叶无踪才能看到他晚自习背英语单词的神奇一幕。 昨晚放学，周海洋直接去了理发店，大有削发明志之意，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他按时完成，会不会做的题都写上几笔，还从衣柜里翻出那件“镇宅”两年的旧校服，洗好吹干穿上，立志好好学习，不辜负每个人对他的期望。 此刻他的确像变了一个人，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热情能续航多久。 中午放学后，下午是个半天小假期，住校学生晚上七点要回来上晚自习，走读生明天上学。 叶无踪骑车回家，简单吃一口姨夫陈建军煮的面，姨夫是一家小快递公司老板，以前做过饭店大厨，厨艺相当好，逢年过节亲朋聚会，叶无踪从小就喜欢吃他做的菜，两人关系相当融洽。 等他们吃完，杜亚娟姗姗回来，说自己已经和几个老师吃过。 叶无踪怕小姨又唠叨学习上的事，急忙去卫生间洗漱，要回手机，背起书包匆匆下楼。 到楼下打开车锁，叶无踪刚骑上去，杜亚娟从三楼窗口探出来，告诉他路上慢点骑，晚上七点回来吃饭。 昨天叶无踪跟杜亚娟请示，今天下午去叶梦雪家复习功课，杜亚娟当时欣然同意，还夸叶无踪有上进心，可此刻她总觉得不放心，只怕叶无踪用这个当借口，实际上是去网吧等娱乐场所鬼混。 杜亚娟转身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弯下腰穿鞋。陈建军在沙发上看球，见她急匆匆的模样，连忙问：“刚回来就出去？” “我不放心这孩子，玩心太大了。我出去看看。” 陈建军皱眉，微微摇头，“都二十岁的人了，你这么跟着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姐和姐夫把他送到我这里，我当姨的就要尽到责任。他这学期要是不能出好成绩，再混个辍学，我以后也就不回老家过年了。” 陈建军放下遥控器，仰身靠在沙发上，结婚这么多年，杜亚娟什么脾气他很清楚，只能祈祷叶无踪真是去同学家学习，但凡让杜亚娟抓到一点把柄，以后放假想出去都难。 叶无踪按照地图找到一公里外的姜小余家。那是一条七八米宽的老街，街道很长，两边是陈旧的楼房，一楼基本都是临街店面，有小饭馆、早餐店、干洗店等等，而姜小余家则开了一个叫立鹏的两元店，立鹏是她爸的名字。 姜小余说自己每次放假都要在家看店，唯一能让她出去的办法就是同学来找她，但那也要看她爸妈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会放她出去。 叶无踪的父母是生意人，因此他从小就明白，想让开店的人心情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买店里东西。 店铺有两间门面，不宽，但很幽深，里面琳琅满目陈列各种小商品，将本就狭窄的过道几乎塞满，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出。 姜小余这时正坐在门口的玻璃柜台里面，桌上有一台本应淘汰多年的破旧台式机，她伏在显示器前做试卷。 “小余。”叶无踪压低声音。 姜小余抬眼看到他，灰蒙蒙的眼眸放出光亮，嘴角一歪，暗示叶无踪她爸妈就在里面。 “爸，妈，我同学来了。”姜小余声音比平时还要低微，叶无踪听得出她有些胆怯。 简陋的LED灯管散发冷光，虚弱的光线向过道深处蔓延，两个中年人应声走出来，是一男一女，衣着都不怎么体面，看粗糙的手就知道他们应该常年为生计奔波操劳。 他们正是姜小余的父母。 对于叶无踪的造访，两人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总之给叶无踪一种强烈的被忽略感，直到叶无踪绕着店铺走一圈，买了好几件小商品，姜小余父母的情绪才被调动起来，开始和这个面善的大男孩交谈。 “叔叔阿姨，我和姜小余还有几个同学约好去复习功课，你们能不能让她出去一下午？”叶无踪彬彬有礼。 姜小余父母相顾笑了笑，似乎早就猜到这个请求。他们看向姜小余，妈妈有些介意，正要说什么，爸爸却很爽快地答应，叫姜小余按时回来吃饭。 姜小余压下心中喜悦，起身收拾书包，面无表情。 叶无踪付了钱，姜小余妈妈把他买的日记本、圆珠笔、小卡片装进塑料袋，一边跟姜小余唠叨：“别回来太晚，过了饭点，你就自己吃剩饭。出去规规矩矩的，别跟别人闹别扭，有一次就别想再出去，听没听到？” “知道了。”姜小余喏喏回答。 一番周旋过后，叶无踪终于把姜小余带出店门，还没等他推车，一个身材微胖的小男生抱着篮球来到店门口。 小男生一身虚汗，显然是刚在外面打球回来，嘴里吃一根奶油巧克力雪糕，盯着姜小余很不客气地问：“姜小余，你干什么去？” 小男生正处在变声期，嗓音有些尖锐，和敦实的身材略显违和，但丝毫不影响他在姜小余面前盛气凌人的架势。 “我出去复习功课。”姜小余神色有些慌。 叶无踪转身看那小男生，一身的安德玛运动装备，虽然算不上多贵，但和姜小余那身廉价的地摊货比，显然要精致气派许多。 叶无踪听姜小余说过家里有个弟弟，察言观色，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不怎么懂礼貌的小胖子了。 他叫姜小成，今年十五岁，正读初三，是姜小余的亲弟弟。 “你出去，谁看店啊？”姜小成擦去嘴角奶油，一脸老气横秋的肃然，不像弟弟在跟姐姐说话，像店长在斥责员工。 “爸妈让我出去的。”姜小余小声辩解。 叶无踪想插嘴为姜小余证明，可想想还是不要掺和姐弟之间的家务事。 姜小成不依不饶，指着姜小余说：“你先别动，站在这里，我进去问问。” 他说着绕过两人朝店门走，刚要进门，姜小余的爸爸笑呵呵出来，对姜小成说：“怎么跟你姐说话呢？就许你整天出去疯，你姐去同学家学习怎么了？” 姜小成一脸委屈，“谁知道她是不是出去学习？她……” 爸爸不听他啰嗦，示意叶无踪和姜小余离开，转身把姜小成拉进门。 推车走出这条街，见姜小余脸色阴沉，叶无踪知道她在为刚才姜小成的话生气，拍拍山地车后架说：“开心点，我带你兜风。” 姜小余看到叶无踪一脸憨笑，心情果然好些，“我们骑车去？” “当然，你不想坐？”叶无踪骑上去，再次拍一下后座，“来不及解释，上车，我这车比打车舒服多了。” 姜小余微笑，转身环顾周围，没见到熟人身影，这才轻轻坐上去。 车轮向前滚动，很快来到海边公路旁的自行车道，叶无踪加快车速，想尽快抵达时光号，怕叶梦雪等的着急。 “谢谢你。”姜小余盯着叶无踪背影，叶无踪今天穿一件白色T恤，在阳光烘烤下更显得明媚耀眼。 “谢我什么？”叶无踪扭身看她一眼。 “要不是你来接我，我根本出不来。”姜小余回答。 叶无踪心一软，叹口气，“你弟弟出去打球，你看店，你就没有一点抱怨？”

“从小就这样啊，抱怨什么？再说抱怨给谁听？”姜小余用手指遮住阳光，从指缝间微笑着看太阳，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自在安宁，“我整个暑假都在看店，像他们的打工仔。上个月姜小成过生日，他们带他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我还是

在看店。”

叶无踪鼻尖微微发酸，回想起姜小余父母和弟弟的言行，已经不能简单用“重男轻女”来形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难怪姜小余会如此自卑，如此逆来顺受，如果换做他，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小余，你继续努力学习，大学毕业后找到好工作，会好的。”叶无踪点到为止。 姜小余轻声答应，不觉红了眼眶，手指靠近叶无踪衣角，“如果有一天我也休学或者退学，你会不会记得我？” 叶无踪捏闸刹车，转身盯着她，“姜小余，你可千万别犯傻，退学有什么好？真那么好我就不回来复读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姜小余红着脸，没想到叶无踪反应这么大。 叶无踪重新骑车上路，“你家里不让你上学了？” “不是。”姜小余连忙否认。 “那就好。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跟我们说，别太委屈自己，尤其上学读书这方面，我们会尽量帮你。” 姜小余抬起手擦拭眼角，微笑说：“没什么难处，都挺好的。” Chapter 15 那个“坏”女人 杜亚娟开车远远跟在后面，车速不快但也不敢太慢，路边有很多能随时停车欣赏海边风景的平台，她走走停停，咬住叶无踪那辆山地车不放。 她眼看叶无踪来到姜小余家，把姜小余接出来，两人乘一辆单车在海边兜风。 起初她心里一悬，暗想外甥会不会真谈恋爱了，可转念一想姜小余的性格，早恋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外甥应该只是单纯接姜小余去叶梦雪家而已。 一路尾随，直到山地车停在时光号门外，杜亚娟也没看到叶无踪和姜小余有什么出格举动。 恰好这时程元熙也背着书包走进书屋，叶梦雪挂出暂停营业的招牌，把书屋门关上，杜亚娟这才想到应该在假期给学生们自由活动的空间，不论她是当小姨还是当老师，管的太严太宽都不合适，弄不好适得其反，会增强这些青春期孩子的逆反心理。 时光号甲板上，叶无踪趴在船舷边向远处看，杜亚娟那辆车刚刚驶远，他松口气，终于有个清静的下午。 半小时前，叶无踪还没到姜小余家就发现杜亚娟在跟踪自己，心中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身正不怕影子歪，也明白杜亚娟这是在关心自己，只是关心的方式着实有些可怕。 叶梦雪走过来，“看什么呢？” “风景。”叶无踪随口回答。 “你不是喜欢看海么？怎么朝这边看城市？” “风景又不是只有一面，这边也很好看。”叶无踪岔开话题，“书店怎么关门了？你不是在家么。” “我爸出去聚会，船舱下面没人，我想在甲板上，关门一下午，就当公司放假。”叶梦雪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另有盘算。 叶无踪转身倚在船舷边，时越和姜小余、程元熙已经在桌边坐好，练习册、考卷几乎铺满桌面，轻柔的海风吹拂遮阳伞，光影映在他们身上，安静中充满活力。 叶无踪和叶梦雪被这三个好学分子带动，很快进入状态，也在桌边做起习题，有不会的题他们就请教程元熙和时越。 两个小时匆匆过去，日影西斜，题做累了，几人打算玩两局桌游放松一下。 叶梦雪作为东道主，自然要负责招待几人，起身回船舱洗一大盘水果，调制几杯香醇的奶茶，正要端到桌上，忽然看到窗外驶来一辆车，是曲艳萍的车。 不出所料，那个女人果然来了。 叶梦雪之所以在门外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就是为了预防曲艳萍突然到访。她猜到唐煜和曲艳萍串通一气，还想劝自己出国留学。 叶梦雪急忙跑回甲板，冲几人做噤声的手势，不要被船下听到动静。 叶无踪几人不明就里，但看到她认真的神色，只好闭上嘴不敢出声。 曲艳萍关好车门，见书屋挂牌歇业，她仰起脸朝几米高的船舷看，来之前她刚和唐煜通过电话，知道叶梦雪就在船上，看来女儿这是打算给自己吃闭门羹。 “薇薇，我看你来了。”曲艳萍冲上面喊。 叶梦雪不回答，叶无踪他们坐在椅子上，像按了静音键，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 “薇薇，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没关系，我今天来就是想找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曲艳萍在船下踱步，像自言自语，但她知道叶梦雪一定在听，她能感觉到。 “你爸昨天跟你说了出国留学的事，是我让他说的。你现在不必着急决定，等你什么时候想通，妈妈都会支持你。” “当然这要尊重你自己想法，如果你不想出国，想在国内念书，不管考上什么学校，你上大学所有费用，包括日常花销，妈妈都会给你。” 叶梦雪低下头默不作声，每次想到曲艳萍在自己没断奶时就改嫁这件事，她就觉得心里发堵，哪怕曲艳萍给出再美好的承诺，她也无法在心底认同这个冷酷女人真是自己的妈妈，毕竟哪个好妈妈能干出这事儿？ “薇薇，我知道你在听。” 曲艳萍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她想见女儿一面，“你讨厌我，烦我，妈妈理解你心情，换成我，我也跟你一样。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你总不能怨妈妈一辈子，你现在不是小孩子，应该明白有些事不是非对即错。我不求你原谅我，但你要为你将来做好打算，不论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学业上还是事业上，妈妈都会全力支持你。” 曲艳萍眼眶湿润，自顾自抹了下眼底，显然她把自己感动到了，转身打开后备箱，“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女儿，基因里的东西不会变。以后我会好好弥补你，希望你别再记恨妈妈。我给你买些画画用的东西，还有吃的，你等会儿拿回去，好好照顾自己。” 叶无踪听了曲艳萍自言自语，凭借联想能力，大抵弄清状况。此前他猜到叶梦雪是单亲家庭，因为他来时光号三次，只见过唐煜，却从未见到叶梦雪的妈妈。 出于礼貌，叶无踪从未向叶梦雪打听她的家庭状况，如今看来，叶梦雪这个妈妈应该已经和唐煜离婚，而且经济条件很好，要用供叶梦雪读大学的方式补偿女儿。 叶梦雪转过身，背对着叶无踪他们，虽看不到表情，但从背影和气氛中也能感受到她的低落情绪。 几人面面相觑，想安慰她，可这时曲艳萍还在下面搬东西，他们不能开口。 叶梦雪低下头，红着眼，左手轻轻环抱身体，指尖抓住臂弯，曲艳萍每句话她都听进耳朵，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这个狠心的女人。 她原本应该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在这艘小船上同经风雨，可那个女人却在刚刚开航时弃船登岸，她怎会轻易原谅生命中唯一一个最重要的叛逃者？ 不经意间，叶梦雪缩下肩膀，发出一声啜泣，她不想在同学面前丢脸，却实在没忍住心底委屈。 “坏女人，你别再来找薇薇！” 时越紧紧攥着圆珠笔，笔尖在试卷上画出深深的几条划痕，他最无法容忍有人欺负叶梦雪，心底怒火爆发出来，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听到船上有人说话，虽然“坏女人”这个称呼很刺耳，但曲艳萍还是一阵惊喜。 “薇薇，妈妈对不起你，你就出来见我一面。” 不等叶梦雪反应，时越起身来到船舷边，向下面大喊：“坏女人你快走！薇薇不想见你！” 时越情绪愈发激动，叶梦雪只怕他会失控，急忙来到他身边安抚，叶无踪和姜小余、程元熙也跟着过来。 “曲艳萍，把你东西拿回去，我不稀罕出国留学，读什么大学，我自己会努力，不用你帮。你回去吧，我和同学还要学习。” 叶梦雪语气冷漠，但这已经是她和曲艳萍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终于看到女儿的曲艳萍难掩欣喜，她原本也没抱希望女儿能立刻原谅自己，答应自己给出的条件，但有沟通就能有进展，作为生意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旁若无人盯着叶梦雪看，“妈妈听你的，我这就回去，东西等你爸回来拿进去。我不打扰你学习，我这就走。” 曲艳萍说着打开车门，却恋恋不舍看着叶梦雪，“妈妈刚才说的你都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时候想好就……” “我说了我不要，把你的好条件都给你亲女儿吧，我不是你女儿，我不需要你施舍。” 叶梦雪拉起时越胳膊，转身离开船舷，叶无踪他们也跟着回到桌边。 曲艳萍目的已经达到，不敢再逗留，开车离开海港。 书屋重新开门营业，经过叶梦雪同意，叶无踪他们把那几盒名贵礼品拿进门。叶梦雪打算等曲艳萍下次拜访时原封不动奉还，或者改天让唐煜送回去。 她已经过了十八周岁，曲艳萍的抚养义务结束，她不想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形式的交集。 夕阳晚照，海边的颜色渐渐绚烂起来，又是叶无踪期待多时的美景，和叶梦雪画板上那幅画像极了。 两人并肩站在船边看晚霞，如同他们第一次在这里看星空。 “我爸和她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我爸你也看到了，他清心寡欲，喜欢搞搞文艺，那个年代在学校还挺受女同学欢迎，但进了社会，你应该懂。” 叶梦雪跟叶无踪讲起曲艳萍的事，对于家庭和睦的叶无踪来说，即便他有丰富的想象力，也无法对叶梦雪的心境感同身受。 叶无踪颔首表示明白，“所以你出生后他们就离婚了。” “嗯，那个女人很虚荣，野心也大，怎么可能甘心和我爸过这样无欲无求的日子。我才七个月大，她嫁给一个做建材生意的，现在也算飞黄腾达了。” “你恨她抛弃你们？”叶无踪问。 “恨谈不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我这辈子不会原谅她，不会认她当我妈。”叶梦雪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近人情？” “怎么会？”叶无踪侧脸看向她，微笑说：“虽然我不能代入你的心情，但我觉得你做的没错。被最亲的人背叛，换成我，我肯定比你更……” 叶无踪一顿，支支吾吾不知该怎样形容。 “更过分？”叶梦雪笑着问。 “你明白意思就好。如果什么错误都轻易原谅，原谅就显得很廉价。当然这都要遵从你本心，反正我支持你的做法。” “谢谢。”叶梦雪歪着脖子朝叶无踪笑笑，“对了，曲艳萍和我爸离婚后又生个女儿，你应该认识。” “我怎么可能认识？”叶无踪心念一转，“她那个女儿也在二中？” “聪明。她叫关小雅。”叶梦雪瞪圆眼睛看他。 “关小雅？就那个……” “对，就那个找你约稿，用大喇叭读你文章的女生。” 叶无踪张大嘴巴，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怔怔地看叶梦雪，总感觉她在骗自己。 “宁南是不是真的很小？同龄人基本都在这几个学校。”叶梦雪半开玩笑，“那边也是重组家庭，曲艳萍嫁过去之前，那男人结过一次婚，还有个儿子。关系很乱对不对？” “还好。”叶无踪神色恢复平静，“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 他刚要说出“妹妹”两个字，急忙咬住牙，险些踩中叶梦雪的雷点。 叶梦雪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交朋友是你自由，我可没资格管你，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就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一样。” “OK，以后尽量不让她出现在你视线里。其实我们也是昨天才说上几句话。” 叶梦雪见他急于解释，忍俊不禁，“我真没怪你，再说我也没那么小气。太阳落了，咱们回船舱吧，做完这张试卷你们也该回去。” “好，我还有几道题不明白，找时越和程元熙问问。”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下甲板，回到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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