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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
袁云建翻了个白眼，从周曲身边走过，坐在落地窗的沙发上开始抽烟。烟雾缭绕，袁云建吞云吐雾，等一支烟灭了，他淡淡道：“周曲，算了吧。”
周曲从直播中抬头，“什么算了？”
“别去招惹江梓薇了。你们不是一路人。”袁云建盯着落地窗外罗马的城市夜景，想起关于这个古帝国的种种传说，觉得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
“什么叫我们不是一路人？”周曲放下手机，不解道。
“你不要觉得她有点可以令花花草草起死回生的能力就和你我一样是长生不老的怪物。她那个能力不是怪物。”
被称为怪物，这是周曲人生第一遭。
“她来我们植物园面试时，我是面试官。我问她为什么年纪轻轻选择来植物园当临时工，她说因为这里安静，植物不会伤害人。”袁云建对江梓薇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但对这个答案印象十分深刻，后期渐渐熟悉起来之后人和答案对应起来了，也就明白当初为什么她会那么说。
“至于你说的民国的那位，大概率不是她。她从小到大的记忆很完整。你对那位的愧疚也不用具化到她身上。”
“那她为什么说是她？”周曲不解。
“这还不简单么，喜欢你呗。什么都依着你。”袁云建的话说完，烟也抽完了。他灭掉烟蒂，扔进烟灰缸里，起身离去。
茶茶的直播还在手机里继续，周曲没了看下去的欲望。他退出直播间，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热水淋在头顶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活得太久，时间对于他而言不是一条完整的线段，而是由一个个画面组成的时间点，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大部分光阴对于他而言都是虚度，偶有一些记忆深刻的，就像珍贵的贝壳，会被他好好拾捡、收藏。可奇怪的是，就在认识江梓薇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她已经和他制造了好几块珍贵的贝壳。
那人也许是她，也许不是她。
他分不清。
也不想分清。
如果承认她不是她，那她是不是彻底消失了？
周曲关了水，甩了甩头发，墙壁上都是水渍，他围上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躺在床上，头发湿着划拉着手机，看着茶茶给他回复的私信“谢谢你”发了会儿呆，光标停留在对话框里，他想说点什么，最后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放下手机，关掉灯，睡觉。
意识模糊之前，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封信。
周老板：
见信安。与你相识一场，有欺骗、有背叛，但是请你相信，我从未对你产生恶意。其实我有想过，一切要是能重来就好了。我要是能早些认识你就好了。我曾说过你是一个好人，还有后半句被我藏起来了。现在想告诉你——也是我的心上人。
江湖有缘再见。
落款是：友 江紫薇
他越发地睡不着，坐起来给茶茶发了一条私信：对不起。
然后马上撤回，改成：你最近还好吗？
两个国家的时差导致江梓薇第二天白天才看到这条私信，她立刻回复：我很好，只是最近有些烦心事。你呢？
就此两人拉开了聊天的序幕。
周曲醒来后看到江梓薇的消息，在登上去热内亚的飞机前回复：我也很好，只是最近也有些烦心事。不如你告诉我你的烦心事，看看我能否为你提供你一些建议？
意大利与国内时差六小时，不算特别夸张，两人沟通顺利，江梓薇对曲水流觞隐去了必要信息后，敞开了心扉。
“其实也不算非常烦恼，就是前段时间那个鬼畜事件出现之后，我有些一蹶不振，幸得友人鼓励才日渐走出阴霾。本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友人，但不知为何却联系不上，我有些担心他，是否因为我过往的行为对我产生了不满，所以故意躲着我；如果不是躲着我，那就最好不过，但会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江梓薇噼里啪啦打了一大通字，又删去了一些敏感信息。毕竟她现在用的是公司的账号，如果随意讲话被人截图发了出去，怕引起舆论。
下飞机后周曲看到了这条长消息，读出那位“友人”便是他自己，他哑然，又想起袁云建说的话，心下了然，于是劝江梓薇放宽心：如果是真正的友人，绝不会因为你的消极情绪而对你产生什么看法。人本来就有七情六欲，谁都有低落和失意的时候，也许你的友人只是有事去忙了忘了告知你。
回完消息周曲才意识到自己和袁云建匆匆出发去意大利忘记了告诉江梓薇，于是用自己的微信给江梓薇拍了一张热内亚的机场。
“这是？”江梓薇秒回。
“意大利的热内亚。”周曲说。
“你出国了？”江梓薇问。
“嗯。”
“去旅游还是出差？”
“办一些事。我总觉得自己与这座城市有某种牵连。”
“好。祝你一路顺风。”
“回来给你带特产。”周曲说。
对话到此结束，十分客气且克制。没有过多的探寻，但透露了足够多的重要信息。江梓薇心情大好，回复曲水流觞，“你说得很对，友人联系我了。那么你呢，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也可以提出点不成熟的小建议。”
收到消息的周曲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不过跟江梓薇一样，隐去了关键信息。
“我也有一位友人，是很久以前的友人，因为一些原因去世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跟这位友人很像的新朋友，我有些分不清两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怀念老友，还是更在意新友。”
江梓薇没有读出周曲的言外之意，她压根就没有把曲水流觞跟周曲联系在一起，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同一人。于是就着自己最直接的感受回答：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如果你一味沉溺于过去，对新友会是一种不公平和伤害。
周曲回：我知道了。
袁云建背着包从他身旁走过，见他从上飞机到下飞机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故意探头偷看周曲的手机屏幕：“又在撩哪个小姑娘呢？”
一看到对话框上面“茶茶”两个字，袁云建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你还真的是不听劝。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可别说我没劝过你。”说完就径直走进大厅去取行李。
周曲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塞进口袋里，小跑步追了上去。
晚上，江梓薇接到来自老家的爷爷电话，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联系。江紫薇姥姥事件之后，江家人一直把江梓薇视作家里的不祥之人，从未善待过她，直到最近几年才有所缓和。
“薇薇啊，我找到了。1902 年，江紫薇。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是我们家的。”
对上了。1902 出生，1919 年去世。恰好十七岁。也许她的死跟周曲这次跳跃时间点有关，周曲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如此愧疚。
江梓薇心情复杂，她想起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在小王子心里，那多玫瑰是宇宙里唯一的花，但实际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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