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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连绵了一整夜的大雨在此刻没有起到一点作用,整片山林刹那间被投入火海之中。
苏星邑离爆炸点非常近,立刻扭头避开飞溅的火花和树枝,又蓦然想到什么,再一下转过头,浅色的眸子也像被点燃一般。
鸢也……鸢也!
他身体刚一动,就被比伯抓住手臂:“不能过去了先生!”
火势太大,平时深埋在土地里那些有害的无害的东西都被点燃,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毫无防护的情况下,哪怕是久经训练的人也扛不了多久,何况是身体不好的他!
而且比伯还听到,远处响起消防车的警笛声,如果说木仓战只是引起周围小部分人的注意,那么这场山火就是将整个巴塞尔半洲,乃至整个法国的视线都聚焦起来。
罗德里格斯家的家主不能和一场山火有关,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比伯恳切地说:“您先走,我留下确认,无论鸢也小姐是否……,我都会给您一个交代!”
苏星邑只一个眼神扫向他,在这滔天的火势里透出森冷的寒意。
比伯原本被烤得满头大汗,这一眼看得他后背都凉了,下意识松开手,苏星邑就越过他冲入火海。
无奈地一咬牙,比伯一边用对讲机联系山下的安娜安排好撤退,一边追上苏星邑。
火场里浓烟弥漫,哪怕苏星邑戴了夜视镜也没有用,什么都看不清楚,刺鼻的气体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眯着眼睛,没有看到一个人,正想再找一找,背后忽然有劲风靠近,苏星邑立即侧身躲避,一把军刺堪堪贴着他的身体捅过去——是那个开炮的黑衣人!
四个黑衣人已经陆续被杀死三个,这个是漏网之鱼。
他手里握着一把菱形军刺,盯住了苏星邑,深深的眼窝像一匹化了人形的野兽,抱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儿,大吼一声冲上来。
苏星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夜视镜后的目光毫无情绪地凝着他,直到黑衣人冲到他面前,他身体才动起来,紧接着两人就在浓雾里连过数招,拳脚猎猎,都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黑衣人明显低估了这位传说中的家主,未曾想他的身手竟然这么好,就在一个错身时,苏星邑抓住他持军刺的手往后一扭,他本能地弓下腰,苏星邑膝盖猛地顶起,重重撞上他的下巴!
黑衣人闷哼一声,尚来不及做出第二个反应,苏星邑就势将他的军刺,从后背送入他自己体内。
“……”黑衣人呼吸一断,苏星邑松开手他就倒在了地上。
苏星邑没有再看他的尸体一眼,火场里的氧气稀缺,他压着肺腔里的不适,一意孤行地进了火场深处。
火势最大的地方就是那一炮打出去的地方,苏星邑模糊地看到地上倒着两个人形,心脏一缩,脚步不停,快步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人都只剩下残躯,身体被火烧得几乎没有一块完好,脸也毁了,只能依稀认出是一男一女。
红色的裙子,纤细的身形……苏星邑扭过头,手扶住一棵暂时幸免于难的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才强行压住的不适都在此刻翻涌出来,他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下去,咳到肋骨都在作痛。
肋骨,被人活生生地抽去了一根肋骨。
苏星邑眸底有一抹红。
“先生!”比伯找到他的身边,见到那两具焦尸,不再多说其他。
消防员已经开始灭火,山下要被包围起来了,比伯没有再耽误时间,半扶半拖地将苏星邑带走。
对了!她小表哥!
鸢也即刻翻身下床,不料双腿一软,直接跪下,膝盖撞击地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忍着疼,连滚带爬起来,她要去救她的小表哥!
鸢也刚打开房门,毫无准备地就强烈的日光刺得眼睛一疼,倏然停下脚步。
混沌的意识到了这一刻才算清醒,她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林,这是一座复式楼。
她是……被救了吗?
鸢也努力回忆昏迷前的事情,却只能想起一句“别过去”。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陈莫迁,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楚。
恰在这时,前面那个房间,传来了说话声。
“霍总,刚才老爷打来了电话。”
……好熟悉的声音,鸢也迟钝地想了一会儿,好像是,黎雪?
她往前走了一步,听得更清楚,这次是男人的声音:“说什么?”
一如既往的疏淡,清冽,像山涧泉水不被任何事物污染。
算起来他们也才四五天没有见,但现在再听到他的声音,鸢也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霍臻。
她在唇齿间喃喃这两个字,描述不出的情绪在膨胀,原来救她的人是霍臻。
想起霍臻,就想起小圆,想起小圆,就想起陈莫迁说过的一句话,鸢也的手指攥紧,又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站着。
黎雪道:“让您在处理少夫人的‘丧事’之余,和沅家把合同签,南欧的市场和南北两片岛屿,现在就落实清楚,免得之后还要再多来往,罗德里格斯家好像已经盯上我们,最近和沅家保持距离比较好。”
“知道。”霍臻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说,“你去警局跟进,不要让沅家先一步拿到陈莫迁和小圆的遗体。”
黎雪明白:“是。”
短短几句对话,可提取的信息太多了。
沅家合同,南欧市场,两片岛屿……鸢也闭上眼睛,微仰起头。
原来是这样。
某些念头本来只是隐隐约约,或者说是找不到合适的线将其全部串联在一起,但是在这几句对话里,她终于找到了动机,找到了目的,找到了结局。
果然是这样。
她一动不动,让日光照了自己一会儿。
在树林里那两天,她一缕阳光都没有体会到。
末了,她睁开眼,从眼底到脸色都是平静的,走下了楼。
一楼四周的窗帘都拉上了,唯恐被外人知道这家里住了什么人似的,模糊的光透过窗帘绰绰地照着四下,她的影子从楼梯挪到客厅,然后就在沙发上坐下。
目光落在了果盘里的水果刀上。
晦涩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