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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衍坐在那里，放在膝盖的手掌慢慢沁出冷汗。
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柔和：“季央没死。”
季母这时抬头深深看他一眼，第一次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裴知衍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冲撞，心里的那份执拗一点点的破碎。
他突兀的站起身，将那块奖章紧紧捏在手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季母的回应，裴知衍大步迈出了门。
刚到楼道里，迎面来了两个人，裴知衍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交谈：
“听说季央她妈回来了？这次我倒要看看季央还怎么跑！”
“爸，季央她妈欠咱们两百万呢，这么多钱买下季央给我做媳妇，真是太亏了。”
“听说她在洛城给人当小三，不知道被人玩了……啊！”
那个年轻一点的发出一声惨叫，他捂着鼻子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你谁啊？发什么疯！”
裴知衍上前一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你说，你要娶季央？嗯？”
年轻人几乎瞬间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他捂着脸，不敢出声。
倒是旁边那个年长的出声了：“季央算个什么东西！我儿子看上她是她老季家烧高香了，你也不打听一下我们孙家是什么人家，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抓你，你等着坐牢吧！”
季央算个什么东西……
裴知衍眼里划过涩然，这句话，他似乎也对季央说过。
当时不觉得，可现在旁人也用这话说季央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刺耳。
季央忍下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什么心情跟在他身边的？
裴知衍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看着面前的两人，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这时，听到动静的季母下楼，看到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后，赶紧上前打圆场。
季母对年长者摆出笑脸：“孙老板，您把卡号给我，我这就把钱转给你。”
孙老板有些意外，随即板起了脸：“还钱？可以啊，周慧芳，你当初找我借了两百万，现在连本带利的可是要还四百三十万！”
季母脸色一变：“孙老板，你这……”
“我就一句话，要么你把这笔钱还了，要不你叫季央出来，今天就跟孙博去扯证！”
裴知衍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大放厥词，拳头攥了起来。
他接触的人都知情识趣，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敢这么放肆。
更别提被他们物化的那个人，还是季央。
季母想了片刻，说：“好，我还。”
孙老板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瞪着裴知衍，正要说什么，季母突然凑到他耳边，说道：“孙老板，这位是洛城裴氏的总裁，您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孙老板脸色顿时像是一张调色板，变了又变，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知衍看着他们，眼里只有不耐：“滚。”
孙老板如蒙大赦，拉着还捂着鼻子的儿子飞快离开。
季母朝裴知衍笑了一下，转身就要回去。
裴知衍喊住她，问：“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他觉得，季母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至少在金钱和季央面前，她选了季央。
季母转头，声音有些苍凉：“不用了，上次那张支票我兑了，就算还了一半也还有钱。”
她犹豫片刻，慢慢开口：“当初我跟央央说，什么都没有钱重要，她还不信，还撕掉那张支票，你说她多傻，一个私生子而已，怎么比得上一千万。”
季母没说出口的话是，可是现在，她倒宁愿用这一千万换季央回来。
现在可好，钱有了，但没人给她送终了。
季央那死丫头，真是狠心呐。
季母扶着栏杆上了两级阶梯，突然裴知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说，那一千万，不是季央要的？”
十来分钟后，裴知衍走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季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他脑子现在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央央那孩子也有自尊，只是穷人的自尊在富人面前不值一提，你爸爸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亲自上门，将那张支票给了央央，让她出国。”
“我也让她打掉孩子，可她不肯，倔的很。”
裴知衍一颗心已经麻木。
所有的猜测怀疑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一种可能，季央是如此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为哪怕螳臂当车，也想留住那个孩子。
可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他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带着对她的偏见和不信任。
不由分说将她带去医院，说尽了伤她的话，逼着她打掉了那个孩子。
让她怀上孩子的人是他，逼她打掉孩子的人也是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来着。
——孩子如果能选择，知道有你这样的母亲，只怕恨不得自己没生过。
好像就是说了这句话之后，季央才签了字。
当时，她在想什么？她躺在手术台上，疼不疼？怕不怕？冷不冷？
裴知衍坐进车里，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
来时他不觉得冷，如今他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没有一寸肌肤觉得暖。
一个讥讽不屑的声音从心里升起：裴知衍，你刚愎自用薄情不惜，你活该失去她。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裴知衍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裴父的电话。
裴知衍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脚尽皆发麻。
裴父像是有急事，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过来。
裴知衍终于拿到了手机，他接起，说：“什么事？”
“你在哪里，尽快回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纰漏。”
裴知衍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