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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知礼顿时精神一振，她看了下电话号码，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您好！”
电话那头极为安静，只有助理清晰的话音，“我想告诉你，程安明已经找上了周总，看情形，他和周总私交不错。”
对方开门见山，捋走铝驺并未留给她说话的机会，“苏小姐，我和陈峰私下关系很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待穆知礼说谢谢，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这通深夜来电，显得事态更为严重。
穆知礼本就沉到谷底的一颗心顿时又被重重一击，连带身上那些伤，似乎都跟着疼了起来。
她早就该想到，她在信通五年，程安明对她再熟悉不过，她也算是程安明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人，她能想到的，程安明也一定能想到！
她再次将电话拨给了苏哲，到了这份上，她必须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听穆知礼讲完，苏哲冷静的一丝不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遇，哥哥告诉你，周长东能拿出来和盈讯基金做交换的东西，份量不够！”
只有妹妹在，苏哲将话讲的透了些，“我不能用我的威信去强压我手下的基金经理去做这笔交易，”他停了一下，给穆知礼消化这些话的时间，“成年人的世界里，真正的信任从来都只有一次。基金经理对我的信任是这样，投资人也是这样。我相信你能明白。”
穆知礼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将它们强压了下去，她努力镇静，“可是，哥哥，你知道吗？程安明也找上了周长东！我听到的消息是程安明与周长东私交甚好！”
穆知礼声音有些克制不住的变大了些，“你知道，程安明并不是想要帮金万，他只是要吃下那套设备，再转手倒卖！”
“这不公平！对于金万不公平，对于白云股份也不公平！”
“小遇，”电话那头的苏哲声音依旧冷静，“我想要的，周长东给不了；周长东想要的，程安明也同样给不到。商业世界，一单交易不是那么容易促成的，你也别将周长东想得太简单。”
穆知礼久久没有说话，她握着电话的手慢慢停下了颤抖。
大堂的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咖啡吧打烊了，服务员客气的过来清场，穆知礼这才恍过神来，她连忙致歉离开。
走出大堂，她在旁边 24 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也顾不得地上干净不干净，反正她都是一身脏衣服，索性坐在大楼门口旁的花台上，将手里的香烟点燃。
她很久很久没抽过烟了，烟草的味道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她把烟夹在手上，透过朦胧的青雾，看着夜色中那一点点微小的红光。
直到将一根烟抽完，穆知礼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但一想起今天离开基德时候，她还信誓旦旦让夏雪三人等她好消息，而她们信任她，直到这时也是安安静静，没有问她一句是什么好消息，落实了没有。
手机越安静，她心里就越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已近凌晨。
温粥今天下了个晚班，他将车子从车库驶出，一向规律的生物钟让他此刻颇有些疲倦，他落了车窗，让重庆夏天晚上从不退凉的热风涌进来。
他缓缓驶过大楼门口，无意间瞥到路边花坛旁，一个女人正坐在那里抽烟，身影无比熟悉。
他蹙了下眉，踩了刹车稳稳停在路边。
他侧头看着穆知礼披散着头发，双肘撑在膝盖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烟雾缭绕在她白皙却又带着伤疤的脸上，街边路灯灯光昏暗，倾泻了她一头一脸，显得她更为颓丧落寞。
温粥坐在车里一声不吭的看着穆知礼，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
好一会儿，一直一动不动的穆知礼猛地跳了起来，将手上的烟头一下甩得飞远。
她却依然站在原地，将手拇指微微放进嘴里含着，似乎是刚才被烫着了一般。
温粥不禁有些好笑，他摸出电话来打给她。
穆知礼正弯腰将刚才她弹出的烟头捡起来扔到垃圾桶去，放在花坛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穆知礼小跑了回去，看了眼屏幕才接起来，“边总？”
夜里的空气依旧热得滚烫，温粥伸手解开衬衣顶上的扣子，右手拿着电话贴在耳旁，“往左看，过来。”
穆知礼下意识就跟着看了过去，她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落下，温粥刚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中控台上，神情淡漠的朝着穆知礼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
穆知礼拎起自己丢在花台沿子上的背包，回头看了眼已经灯光稀疏的办公大楼，这才大步朝着温粥走了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温粥一言不发朝南滨路开去，喜来登酒店金色耀目的双子塔从车窗外掠过。
车子继续前行，温粥声音中透着严厉，“穆知礼，今天是你入职基德的第一天，我不想看见基德的员工是你这样一副精神面貌。”
穆知礼呼吸滞了一下，她咬了下唇，却没争辩。
“金万的案子从来都不简单，这是你一早就知道的，”温粥用余光飞快的瞥了她一眼，看她已经将刚才的颓势全部收敛，他声音中冷意未变，“解决困难的方法从来不止一个，有时是直路走不通，有时是弯路走不通，但是朝着罗马的方向不变，总有一条路能走通。”
穆知礼悠悠转过头，看向温粥，“有时是弯路走不通”。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哐啷一下砸到了某个地方，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既然她和程安明都卡在了周长东这里，那她就一定要抢在程安明前面，去解决这个困局——直接去争取白云股份！
既然靠不了别人，那就靠自己！
穆知礼深呼吸了两下，平复了下因为灵光乍现而有些激动的心情，她转头看向前方，目光灼热，“边总，我想要申请出差！”
“去苏州？”
温粥并不惊讶，更像是意料之中，他打了把方向，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侧头看着双眸闪亮的穆知礼，“打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穆知礼已经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金万这套设备，只有白云股份能接手，但是换个角度，白云股份内迁重庆，所需要的设备也只有金万能提供。或者他们也可以重新进行生产线的设计、制造、安装和调试，但是对于每半年就需要公布财报的上市公司来说，显然是选择现成设备加以改造更为有利。”
她想起苏哲说的投资人可不会给你那么长时间去等待回报。
她笃定的看着温粥。
温粥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身朝着穆知礼，“你今天回去，再去了解一下白云股份。”
穆知礼的目光中有些不解，“边总，这个公司的底都被我翻遍了。”
“不只是那样，多去了解一下黎应平黎总，他是白云股份这次内迁重庆的负责人。”温粥语气平淡，穆知礼则有些意外，她在脑中飞速回想以往资料中有关黎总的信息。
温粥不再看她，重新启动了车子，“周四上午，机场汇合，你，跟我去苏州。”
第37章 因为是他，因为他是温粥
穆知礼略微有些惊讶，“苏州？”
温粥嗯了一声，“我们必须去苏州，去亲自谈。”
他补了一句，“我们亲自去见黎总。”
车子重新行驶在夜色中，车窗外隐隐绰绰的光瀑，像一场流星，划过眼畔。
温粥瞥了眼若有所思的穆知礼，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靠关系得来的，长久不了；但依靠利益，可以将人绑死。”
穆知礼回过头，望向开车的温粥，隐晦的光里，他一身疲惫和颓然。
温粥并未留意到穆知礼的目光，再说道，“穆知礼，你是程安明带出来的人，你们思维模式太像了，所以你注定赢不了他。”
“你能想到的，程安明同样也会想到，所以你和程安明的角逐，不过是就地打转。”
此刻的温粥，不像往日里锋利犹如一把匕首的商人，此时的温粥，带着一种沉静。
一种云淡风轻的沉静！
穆知礼缓缓收回目光，盯着前面笔直的车道看，温粥的话，戳中了她就地打转的真相。
从一开始，她小看了程安明，小看他只会坐享其成，却忘了他也曾是资产评估这行里最顶尖的评估师。
穆知礼心思尤为复杂，这种复杂，追溯到根本，是她并没有成为真正能做到赢的人。
金万的案子，迫在眉睫，谁都想赢：程安明想赢、温粥想赢、她也想赢、隐藏在章作铭身后的那些人也想赢……
穆知礼以为，自己是能拼到赢的，但是温粥的话，让她更确切的认知了自己的短板。
看着忽然静默不语的穆知礼，温粥沉默了片刻，她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像一团纠缠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线团，一来一往的萦绕开来。
半晌以后，穆知礼才轻声问，“温粥，我和程安明，我们是势均力敌，那你呢，你和程安明，你能赢过他吗？”
昏黄的光线里，穆知礼看见温粥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挑，窗外涌进的夜风，经过他，拂向了她。
温粥目视前方，声音嘶哑，但是透着一股坚定，“我不一样，我要什么，我有什么，我做什么，我从不靠关系。”
“在商场上，你要想成事，不能只依靠关系。周长东肯送来关系，是因为他想要得到什么，而必然，他也要付出什么。这不过就是利益交换，你来我往，直接又简单。”
穆知礼没有说话，听完温粥这几句话，对苏州之行，她心里有了些底。
以她和温粥这几个回合交手下来，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一定留有后手。
她试探温粥，“边总，如果对方连见都不见我们呢？”
温粥撇了嘴角淡笑，“商人靠的是嗅觉，哪里有利可图，哪里就会留一扇门。”
众人都知道白云股份的黎总，见一面堪比登天，这个人除了公司，拒绝参加任何私人社交，所以如果是私下直接找黎总，温粥的途径是什么？
想到这些，穆知礼好奇，便追问，“去见黎总，我们真的能见到黎总吗？”
温粥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卷起淡淡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穆知礼送回家，看着她进了小区大门，又等了好一会儿，温粥才调转车头朝自己家开去。
穆知礼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
她穿了条白色长裤，清凉的绿色针织衫扎进裤子里，显得活力又青春，她仔细给脸上的伤疤贴上了创可贴。
所以，当她再次出现在基德时，和最近不修边幅的形象相比，判若两人。
前台妹妹确认了好几次，才肯定她真的就是公司新来的苏经理。
接下来的两天，在基德人眼里，穆知礼每天都打扮得风情万种，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和夏雪三人埋首于金万评估报告。
陈铎在温粥和警方的双重高压下，终于交代出核心部件的藏匿之处，对于他的后续审问仍在持续。
温粥派人取回核心部件，夏雪赶回生产基地，在姚斌的协助下，再次试机。
周三晚上九点。
穆知礼检查完报告最后一个字符，终于宣告定稿。
她在邮件中一字一字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