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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仙凝反倒有丝不安，想起顾羽给的药，她心中的汹涌难以平复。
直至坐上马车，她手中始终攥着那小白瓷瓶。
“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心慈手软……”她呢喃着，似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可以狠下心的理由。
可是现在皇上并没有杀她的养父，对她也甚是疼爱啊……
夏仙凝心烦意乱地重重叹了口气。
养心殿。
进了内室，夏仙凝还没来得及请安，皇上先发了话：“婉婉，快坐着吧。”
她抬起头，望向皇上。
几日不见，皇上倒还算精神，但是每日政事缠身，太子被平反一事才过不久。
心力交瘁以至于让他本就参白的鬓发又白了许多。
夏仙凝忍不住心疼道：“皇爷爷，您要保重身子。”
皇上放下笔，拉起她的手，一字字道：“婉婉，朕想了很久，决定立你为皇太女。”
闻言，夏仙凝眼眸一震，满脸诧异。
她多诧异的并不是皇上这个决定，而是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候就立皇储。
他看起来身子还算硬朗，怎么就动了国本之念？
第三十一章 仵作
看着夏仙凝震惊却没有半分惊慌的模样，皇上也稍稍放下了些心。
他叹了口气：“皇爷爷撑不了几年，这魏国苏山不能后继无人。与其等朕病重下不了床，不如早早将你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新主。”
“皇爷爷……”
“魏国虽没有女帝的先例，但不代表你不能成为一个好的皇帝。”皇上拍着她的手背，“朕也需要你，清清这朝中的污浊之气。”
夏仙凝眉一蹙，皇上这话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如今朝内众多高官沆瀣一气预谋造反？
皇上见她不说话，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朕是老了，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从你让裴士湘纳妾开始，朕便派人暗中盯着他。”
夏仙凝心下大动。
不想她一个决定让皇上这般放在心上。
想起他所培养的死卫军，裴士湘恐怕一言一行都已经逃不过皇上的耳目了。
“皇爷爷，他一时……”
“婉婉。”
她话还未说完，皇上便打断了她。
“裴士湘虽然是你的夫君，但也是反贼。”皇上义正言辞道，“而且，你先是皇室之人，才是裴士湘之妻。”
一番话让夏仙凝哑口无言。
“朕会一一肃清裴士湘党羽，至于他，朕便交给你了。”皇上抽开手，“你若下不了手，朕也会替你收拾干净。”
再听到要自己杀了裴士湘的话，夏仙凝的心已经没有太大的波动。
现在的皇上很谨慎，很聪明。
他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裴士湘，不能用“擒贼先擒王”。
袖中瓷瓶的重量顿时变得如千斤之石，夏仙凝垂下手，低声道：“皇爷爷放心，孙女明白。”
闻言，皇上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了宫，阴沉沉地天下起了小雨。
夏仙凝掀开轿帘，望着陆成杰住处的方向，眼底带着担忧。
虽然一切都发生了变故，但是难保裴士湘心狠用养父威胁她。
她不想再看到养父惨死于狱中了。
回府后，已过了午时。
裴士湘并不在府中，夏仙凝忙写了封信让长福转交给陆成杰。
看着长福跑远的身影，她怅然地望着天。
如今只能先让养父回凉州躲一躲了……
“夫人。”
一丫鬟走了来，行礼道：“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姨娘”二字，夏仙凝眼中的惆怅顿时成了嫌恶。
她转过身进了房坐下：“让她进来吧。”
丫鬟忙去让萧颜进来。
不一会儿，绾着妇人髻，穿着一袭丁香色刻丝纹样衣裳的萧颜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给姐姐请安。”
她敷衍般地草草行了个礼，也没奉茶，就这么站着。
夏仙凝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妹妹。”
闻言，萧颜美目一狞，心里顿时窝了火。
她沦为妾室都是拜夏仙凝所赐，如今她还想要羞辱她不成。
夏仙凝见她双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憎恶，更觉她也只有才貌。
难怪裴士湘时常进宫与她私会，若不提醒着，她恨不能将“谋反”二字刻在脸上。
夏仙凝见丫鬟候在院门口，便垂眸问道：“你可知我曾为仵作？”
第三十二章 质问
听夏仙凝这么问，萧颜似是找到讽刺她的把柄。
她勾唇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大人时常提起，说姐姐在死人堆里游刃有余呢。”
闻言，夏仙凝抿唇浅笑。
她站起身，走到萧颜面前慢悠悠的绕着圈：“那妹妹可知，姐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也可懂得如何做到杀人不见血。”
此言一出，萧颜脸色大变。
夏仙凝停住脚步，看着她煞白的脸道：“妹妹怎么了？脸色怎么差？”
她伸出手，抚向萧颜的脸。
萧颜一抖，仿佛贴在脸上的不是手，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夏仙凝不是裴士湘说的那般简单了。
而若夏仙凝知道她的身世，会不会……
萧颜想到这儿，腿忽地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夏仙凝冷嗤一声，收回了手，腹诽这萧颜也真是不经吓，从前倒把她想的过于棘手了。
她唤来丫鬟，让她们将萧颜送回去。
半个时辰后，长福回来了。
“夫人，老爷说他即刻就动身，让您莫要担心，还嘱咐您保重身子。”
听了这话，夏仙凝心中难得多了丝暖意。
果真在这世上，除了养父，没有一个人能毫无目的地替她担忧。
夏仙凝看向长福，眉眼和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长福忙跪下，眼中仍旧带着感激：“夫人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夫人施恩，小的娘病也好不了，一家子也不能团聚，小的自当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夏仙凝忍不住笑了，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小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长福结果瓷瓶，一脸疑惑。
直至夏仙凝耳语几句过后，他才明白过来，立刻点头起身退了出去。
房内再无他人，夏仙凝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门外细细雨幕出了神。
既然裴士湘和萧颜能想出那招下毒，她也不能让顾羽给的药就这么放着。
思及皇上将要有所行动，裴士湘精打细算地算盘估计也要乱了。
夏仙凝略带一丝落寞地低下头，走向榻椅。
夫妻两个居然明争暗斗起来，最后结果还必须是你死我活，悲哀又讽刺。
入了夜。
夏仙凝拿着花绷子和针线，坐在烛火下绣着竹子。
房门“吱”地一声开了。
她也没有抬头，除了裴士湘也没别人了。
“你今日又在皇上面前挑唆了什么？”
一句冷语，让夏仙凝的手一僵。
才不眠不休守了昏睡的她两日的人转眼又变得如此无情，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裴士湘了。
夏仙凝抬起头，撞上那双隐忍着怒意的眸子。
“并未说什么。”她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岂料裴士湘冷笑一声：“那为何岳父大人突然离京了呢？”
闻言，夏仙凝心底一涩。
近年他连看都不去看陆成杰，如今这么快就知道他离京一事，想必他早就想对陆成杰下手所以加以监视了吧。
细细的针被夏仙凝紧紧捏在指尖，她哑声道：“故土难舍，你又为何在意？”
这始终寡淡的情绪让裴士湘无力无奈更生了丝无情。
他伸出手，一把拍掉夏仙凝手上的花绷子。
夏仙凝忽觉指尖一刺，痛意直入心头。
“哒”的一声轻响，一滴殷红的血砸在绣到一半的青竹上……
第三十三章 看错
那散开的红色似是落进了夏仙凝的眼中，摇曳的烛火晃得她眼底的湿润越发光亮。
然而裴士湘却丝毫不曾察觉。
他一把锢住夏仙凝的双肩，墨眸如寒冰：“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即便他还没有发现，但从夏仙凝被封为永昌郡主后，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等夏仙凝回答，裴士湘自顾猜测：“是不是那个算命的跟你说了什么？”
夏仙凝眼神一凝：“不是。”
然而她的否定却成了裴士湘眼中的狡辩。
他重重地松开她：“我已不是一次撞见你和他有来往，苏湖术士之言，你竟也信。”
夏仙凝手撑在桌上，流血的指头按在绢上，留下点点红印。
她不留神色地掩去血迹，抬眸道：“他的话不可信，你如今的话还可信吗？”
风从敞开的门灌了进来，吹的烛火将将熄灭。
夏仙凝却觉寒意不断地渗入了心底。
她仰着头，看着在闪烁的光里裴士湘的脸。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裴士湘微微侧过头，将眼中翻涌的挣扎也尽数掩下：“最是无情帝王家，夏仙凝，入了皇家，情，你也舍弃了吧。”
闻言，夏仙凝眼眶一涩。
所有的委屈都好像随着他这一句话在心中炸开。
她微微仰起头，含泪笑了：“是你变了，还是我一开始就没认清你骨子里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裴士湘浑身一震，如锋芒的气势不断的涌出来。
“我们自幼相识，十六岁成婚，纵然日子过得清苦，但从未有谁说过半句怨言。”
“可自进了京，过了锦衣玉食的
生活，可是结果又怎么样？”
夏仙凝站到他面前，满眼的泪水堪堪落下。
“我日日替你悬心，可换来的又是什么？为了一个权势二字，你背叛我，甚至利用我，到最后还！”
她嘶哑着声音，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那日没让死卫军将她带走，她的命运又将如何？
她还能从容的陪伴害死她至亲的枕边人吗？
夏仙凝一番话让裴士湘心中猛地一震。
他皱缩的瞳孔微颤着。
果真，她知道了。
夏仙凝无声地淌着泪，疲惫不堪地看着他：“裴士湘，是我夏仙凝，看错人了。”
霎时间，空气如同被凝结，除了屋外的风雨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大半晌后，裴士湘哑声嗤问：“郡主可是要处置下官？”
夏仙凝转过身，看着烛光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默然，裴士湘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过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细雨中，他走的不急不缓，可每一步又显得分外沉重。
夏仙凝僵硬地侧过身，忍着心尖刻骨的痛楚望着雨幕中的身影渐渐远去。
情深不寿，最难解。
她瘫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指尖的血，眼底一片悲凉。
不想两人这么快就撕破脸皮了。
夏仙凝深吸了口气，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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