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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新手机不小心露出了一个角，被沙发上看电视的林斌斌发现了。 他丢下薯片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从我兜里抢走了手机，兴奋地拿起来左看右看。 我脑中警铃大作，预感不妙。 「你干什么？还给我！」 「嘿嘿，现在它是我的咯！」 林斌斌拿着手机想解锁，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然后强硬地命令我给他打开。 我急了，忙道：「这是我用自己打工的钱买的，你不能拿！」 「我就要，我非要，嘿嘿！」 「你自己不是有手机吗？为什么非要抢我的？」 这个手机是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做兼职赚钱买的，我怎么舍得让给他？ 而且，林斌斌才上高中，已经用上了最新款的苹果，我这个只是两千块的手机而已，他就是抢我的东西习惯了，即便不需要，也要抢！ 「诶~我拿两个手机不行吗？」 我压抑着怒火：「还给我！」 「妈！老妈！」 听到他喊老妈，我心灰了一大半。 从小到大，只要林斌斌想要的，爸妈都会尽力去满足他，更别说他看上了我的东西了。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我的抗议只会换来一顿打骂。 「你当姐姐的，让着点你弟弟怎么了？死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迟早是要出嫁的，林家以后还得靠你弟弟来支撑，你别想跟你弟比知道吗？」 这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看着我灰败的脸色，林斌斌已经得意地笑了起来，还不忘冲我做各种鬼脸，我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 「啪！」 清脆的响声，林斌斌脸上真的挨了一个大嘴巴！ 2 我瞪大了眼睛。 林斌斌捂着脸，也瞪大了眼睛。 「混账东西，你姐姐的东西是你能抢的吗？给我还回去！」 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扇完林斌斌以后，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林斌斌手里的手机凶巴巴地命令。 这凶神恶煞的表情，我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但是……每次都是冲着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妈对林斌斌发火。 「妈！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你为了林晓晓竟然打我！」 林斌斌还处在震惊里，他嘶吼着质问老妈。 「啪！」 林斌斌另一边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老妈的怒气又加重了许多：「打的就是你！还有，谁允许你直呼你姐姐大名的？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叫姐姐！」 我下巴都惊掉了。 从七八岁开始，林斌斌就对我直呼其名了，全家人谁不知道？不过都是默许了的。 从小被溺爱的林斌斌哪受过这个待遇？反应过来以后他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发着狠把我的手机重重往地上一摔！ 「我就不！我就不！这个手机不给我，林晓晓也别想用！」 林斌斌吼完就跑卧室去了，进去以后还把门重重一摔，巨响吓得我不自主地一抖。 3 我心疼地看着手机屏幕碎成了蛛网，急忙蹲下去捡。 我一边盘算着换屏需要多少钱，一边琢磨老妈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晓晓，手机不要了，回头买个新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了老妈慈爱温柔的目光。 心里咯噔一声。 我承认，老妈这个慈母的样子是挺好的，可是太突如其来了，我太不适应了，让我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 老妈把我拉起来，不住地上下打量我，眼睛里全是我看不懂的意味。 我不安地任由她看着。 咦？我是眼花了么？她怎么好像哭了？ 她摸着我的头发，像是在自言自语。 「真好，晓晓没长白头发。」 啊，我才十八岁，刚上大学，当然没有白头发了。 她又摸摸我的手：「手也嫩嫩的，没有满手茧子。」 额……其实也就是每天洗洗碗，还不至于满手茧子吧。 她又摸摸我的背：「背也没弯，直挺挺的。」 我皱眉，我又不是老太婆，怎么会驼背？ 我终于忍不住了。 「妈，你怎么了？」

老妈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笑。

「妈没事儿，刚刚午睡起来就听到你弟弟在大喊大叫，这小子被我和你爸惯得太不像样了！你放心，以后他绝对不敢来抢你的东西了，他要还敢像今天这样，看我不打死他！」 说到最后，老妈故意对着林斌斌卧室的方向提高音量。 「哐当！」 林斌斌的房间里似乎什么东西摔了。 4 老妈又对我笑了笑，柔声道：「晓晓，妈一会儿给你一万块，你想要什么手机就买什么手机。」 说罢她拍拍我的手，转头去厨房抄起一根擀面杖，然后去了林斌斌房间。 「你摔摔打打给谁看呢！」 「妈！你干嘛又来打我？！」 「打的就是你，以后再敢对你姐姐那样，我还打！」 「啊！啊！」 在林斌斌的惨叫声中，我怔怔地在大腿上拧了一把。 嘶，好疼。 老妈教训完林斌斌以后，真的给我转了一万块。 但我不敢花。 我怕明天醒来，这一切又变了。 晚饭前老妈特意过来问我想吃什么，她一脸愧疚，不好意思地说道：「晓晓，以前是妈不对，对你不够关心，你爱吃什么妈给你做。」 从我记事起，不许挑食，不许浪费，不许要这要那。但林斌斌都可以，他不爱吃的爸妈会让我吃，他吃不完的爸妈就拨给我，他想吃的老妈马上就给做，要么就老爸出去给他买。 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没人在意，也没人知道。 「嗯……都行，妈，你做的我都爱吃。」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什么东西我必须吃、我可以吃，林斌斌想吃的东西我不能抢。 5 老妈眼眶突然又湿润了。 「晓晓，以前是妈妈对不住你，你能原谅妈妈吗？」 我被吓得手足无措。 要知道我妈可是远近闻名的暴脾气和强势，这样一个人忽然跟你道歉，给你放软身段，你第一反应不会是感动，一定是惊吓。 「妈……你没必要这样……」 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了，老妈对我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真的好不适应。 晚饭时老妈做了一大桌子饭菜，鸡鸭鱼肉，荤素搭配，丰盛程度都快赶上年夜饭了。 她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热得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笑容。 「还是能动弹好啊！晓晓，过来吃饭！」 「妈，还是等我爸回来一起吃吧。」 老妈拉着我坐下，一边给我碗里夹菜，一边说：「你饿了就先吃。」 这时林斌斌突然从屋里冲出来，大叫着：「妈，你怎么连吃饭都不叫我了？」 老妈头都不抬，冷冷道：「你爱吃不吃。」 然后她又变脸似的对我笑：「对了，妈还给你蒸了黏豆包，妈去拿！」 我呆呆地望着她转身去了厨房，记忆一下子回到八岁那年。 那次老妈蒸出来一笼子黏豆包，林斌斌一手一个拿着啃，我也开心地拿了一个，只是还没到嘴，林斌斌就大喊：「你不许吃，都是我的！」 我赌气一般先咬了一口，没想到林斌斌气性大，当即把手里的豆包全扔在地上，扯着嗓子哭，说我欺负他抢他的东西。 那天我被惩罚不许吃晚饭，林斌斌从此越发过分。 此时林斌斌气得不轻，他不敢对老妈发火，指着我低声恐吓。 「我已经给老爸告状了，你等着老爸回来收拾你！」 话音刚落，门开了，是我爸回来了。 「爸！」 林斌斌带着哭腔，幽怨无比地喊着。 我爸看到我坐着林斌斌站着，沉下脸训斥我。 「林晓晓，你老子跟你弟都还没吃呢，你就先吃上了？是不是皮痒？！」 他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拽起我的衣领子，试图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 「林广胜！」 我回头，发现老妈正站在厨房门口，脸阴沉沉的。 6 一般老妈这个样子就是大发雷霆的前兆，林斌斌缩着肩膀躲在了我爸身后。 「老婆你怎么啦？是不是这丫头今天又惹你生气了？」 我爸此时还不知道内情，手上力道越发大了，我像只小鸡仔被拎起来，屁股腾空。 下一秒，老妈雨点般的拳头像冰雹一般悉数砸在我爸身上！ 「松开你爪子！怎么跟晓晓说话呢？！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晓晓动手，你算什么爸爸？你考虑过晓晓的感受吗？」 我爸猝不及防，狼狈地松开了我衣领，边躲边喊：「乔芝萍，你吃错药了啊！打我干什么？」 「诶诶诶，别打脸啊！」 老妈动手却越来越狠，最后还不解气，直接左右开弓，我爸和林斌斌双双遭殃。 林斌斌嚎得跟杀猪一样。 「为什么又打我？」 十分钟后，一家四口坐在了饭桌前。 我爸、我、林斌斌三个人整齐划一地默默吃饭，只有我妈一个人滔滔不绝。 「晓晓，这个鱼肚子给你吃，没有刺的。」 「晓晓，尝尝妈炖的这个老鸭汤味道怎么样。」 「你太瘦了，多吃肉，不过青菜也要来一点，营养均衡。」 「林斌斌你想干什么？鸡腿你姐还没吃呢，你不准动！」 林斌斌敢怒不敢言，不停地给我爸使眼色，我爸端着碗转过了脸不看他。 在老妈的热情投喂下，我感觉自己已经撑到要吐了。 我站起来习惯性地准备收拾碗筷，不料却被老妈一把夺走。 「林斌斌去洗碗。」 7 林斌斌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妈。 「妈，你可从来没让我洗过碗啊！」 老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淡淡道：「林斌斌，不只今天，从今天开始到你开学，你每天都得洗碗。」 「除了洗碗，扫地、拖地、洗马桶、倒垃圾，都你干，你自己的衣服也自己洗！」 我听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只要我在家，这些活可都是我来做的。 林斌斌当然不乐意了。 让一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每天洗碗、拖地，尤其这个人是被惯坏了的林斌斌，这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为什么啊？我不要！」 我爸也帮腔。 「老婆，晓晓这都放假回家了，就还是跟以前一样，让她来帮你干呗。干嘛非得儿子……」 「你闭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斌斌噌的一下站起来。 「妈，你要是非让我干，我就绝食！我要绝食抗议！」 不吃饭是林斌斌从小的拿手好戏。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只要他吼一嗓子「那我不吃饭了！」，我妈能立刻妥协，满足他的一切不合理要求。 被偏爱就有资格无理取闹。 十三岁那年我离家出走过一次，我一个人在家门口两百米外的路口等了四个小时，夜色降临的时候，我灰溜溜地走回了家。 他们正在吃晚饭，根本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看吧，我就说她自己会回来的，就不能惯这臭丫头的毛病！」 「林晓晓，今天的晚饭不许吃了！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妈站起来解下围裙，对林斌斌冷漠地说道：「那你就饿死算了。」 那天晚上，老妈把我带到商场。衣服、鞋子、护肤品，各种生活用品，只要她觉得能给我穿能给我用，就果断刷卡。 上大学前我一年四季都穿校服，高考完以后，我和老妈争取了好几次她才给了我五百块让我买新衣服用。可林斌斌就不同了，各种牌子衣服穿不完，衣柜里挂得满满当当，甚至几千块的篮球鞋，老妈也是毫不心疼就买给他。 所以放在平时，老妈愿意给我买衣服我已经很满足了，可今天她不要钱似的疯狂给我买，我反倒忐忑不安。 「妈，别买了，够了……」 我妈充耳不闻，那架势，恨不得把商场都给我搬回家。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昨天发生的一切恍然若梦。 8 林斌斌蹑手蹑脚地出来上厕所，家里已经没了老妈的身影。 「师傅注意点儿脚下。」 「这里这里，您慢点儿。」 老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林斌斌逃也似的飞回卧室去了。 「晓晓，你起床啦，正好来看看妈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哈？还买？ 我那小卧室已经被堆得满满当当的，实在是再放不下了。 当东西被抬进来以后，我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一架钢琴！ 老妈她，竟然给我买了一架钢琴！ 「晓晓，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学琴吗？喜不喜欢？」 老妈的眼里亮晶晶的，语气中竟然带着几丝讨好。 「妈……这个……这个……」 这个也太贵重了吧！ 而且何止是我的房间放不下，家里的客厅都没地儿放了吧…… 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老妈已经推开了林斌斌的卧室门。 「两位师傅，放这里！」 「林斌斌，你跟你姐换房间，现在就搬。」 「妈，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跟她换房间？！」 「让你换你就换，是不是又想让我揍你？」 老妈的决定，从来没有人可以说不。 半个小时后，钢琴放在了林斌斌房间。 两个小时后，林斌斌房间变成了我的。 其实我家房子只是个两室，我的卧室是由储物间改造而来。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书桌几乎就快把屋子占满了，我的衣服只能挂在那种可伸缩的简易衣架上。 我的东西好搬，可林斌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衣服、鞋子、电脑、音响、手办、摆件，老妈毫不心疼地一股脑给他丢进一个大箱子里让他自己收拾去。 林斌斌不敢再冲着老妈大喊大叫，自己一个人躲房间生闷气去了。 因为他没干家务，老妈根本就没做他的饭。 而我每次想给老妈搭把手干点活，都被她拦着。 我和林斌斌在老妈心里的地位，忽然之间就调了个儿。 他变成那个不被老妈待见的孩子，而我，莫名其妙成了老妈的心头宝——甚至可以说，比她曾经对林斌斌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妈态度无比强硬，林斌斌不干家务就绝对不做他的饭，也不允许他点外卖，如果他敢出去吃，那当天晚上就不许回家。 才两个礼拜，林斌斌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成天精神萎靡，像被霜打了的小白菜。 而我爸迫于我妈的威严，也不敢再对我呼来喝去，随意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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