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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昔欢将他眼里的不耐尽收眼底，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捏紧：“周燃琛，我们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了？” 明明她比谁都想要幸福，想要家庭安稳，想要亲人常在…… 周燃琛却只说：“那要问你。” 陈昔欢一怔，只听他继续说：“是你一直不愿意辞职在家，才导致之后的这一切。陈昔欢，你怪不到别人。” 话落，周燃琛揽着余璐就要离开。 这时，余璐却开了口：“等你们离婚，燃琛就会娶我，到时候欢迎你来参加。” 刹那，陈昔欢像被堵住了鼻子，呼吸不畅。 她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周燃琛。” 周燃琛回头看来。 就听陈昔欢说：“不用等找到意意了，我们一会儿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她累了，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周燃琛沉默了瞬：“不急这一天……” “你就当是我急吧。”陈昔欢声音沙哑，刚想再说些什么。 周燃琛的电话却响了。 他看了眼，连忙接起。 陈昔欢只看见他不断沉下来的脸色。 直到周燃琛挂断电话，抬头看来，他眼里尽是复杂与悲痛。 陈昔欢心蓦然一沉：“怎么了？” 周燃琛喉咙滚了滚，第一次掺杂了沙哑：“警察说……找到意意了。” 陈昔欢心一喜，下意识忽略了男人的异样，朝警局赶去。 周燃琛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对余璐说了句：“你先回去吧。”就跟了上去。 警局里。 陈昔欢扫了一圈，没看到孩子：“意意呢？不是说有消息了吗？” 警察看了眼周燃琛，沉默的侧开身子，露出后面的担架上周意的尸体。 陈昔欢顿时瞳孔紧缩，一股寒意从五脏六腑冒上来，血液逆流。 往日活泼可爱女儿，此刻双目紧闭，没了呼吸。 陈昔欢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鲜血淋漓， 陈昔欢难以置信的走上前，她抬手把女儿她抱进怀里，轻呼：“意意……妈妈来接你了。”“意意快醒醒，该跟妈妈回家了。” 连呼几声之后，周意没有半点反应。 陈昔欢才反应过来，曾经那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她泪如泉涌，字字泣血：“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 听着陈昔欢悲痛欲绝的哭声，周燃琛的双手紧握成拳，也忍不住湿了眼。 他抬手落在陈昔欢的肩膀上，想给她些安慰。 不料陈昔欢却猛的推开他：“你别碰我！” “周燃琛，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妈？如果不是她不去接意意，她怎么会死？！” 第9章  警局里一片死寂。 周燃琛看着红眼的陈昔欢，压抑着情绪：“你别无理取闹。” “先把意意的后事办了，别让她走的不安心。” 说完，他转身跟着警察离去。 阴雨连绵，寒风如刀，阵阵刺骨。 墓园里。 爷爷奶奶的墓旁又多了一座新坟，埋葬了陈昔欢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亲人。 深刻痛从骨髓里一阵一阵涌上来，可眼泪早就哭干了。 警局里，警察的话还历历在耳—— “太晚了，孩子找到的时候受了不少伤，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还是没救回来。” “孩子很乖，没喊一声疼，就一直在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 “你们放心，抓走孩子的那伙人我们一定会捉拿归案！” 可孩子都死了，抓到他们又有什么用？ 陈昔欢麻木的抬头看向周燃琛：“去办离婚吧。” 周燃琛定定的看着她，心口微刺。 两人沉默的来到民政局，从开始办理到结束一共只用了十分钟。 民政局门口。 陈昔欢拿着和结婚证同样鲜红的离婚证，很久，才将周燃琛的那本递给他。 “我跟你一起回去，意意的东西我想带走。” 看着她此刻脆弱的模样，周燃琛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周家。 陈昔欢径直来到女儿的房间，里面还维持着小周意离开时候的样子。 她翻着桌面上的相册，从出生，到满月，百天，周岁…… 陈昔欢一张张翻看着，脑海里浮现起女儿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第一声叫妈妈…… 她颤着手抚摸着照片上女儿的笑颜，泪如雨下。 周燃琛伫立在房间里，看着这么脆弱的陈昔欢，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婆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听燃琛说你们离婚了？！真好，这孩子也死的是时候，省得燃琛还得带个拖油瓶……”3 陈昔欢再受不了，冲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婆婆脸上。 “你敢打我？！”婆婆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一旁，周燃琛也冷下了脸，他一把钳住陈昔欢的手腕：“陈昔欢，你发什么疯？！” “你没听见她说什么吗？”陈昔欢手都在抖，“那是意意，是我们的女儿！” 周燃琛看了眼母亲，沉声斥责陈昔欢：“那也不是你对长辈动手的理由。” 陈昔欢想到警察给自己看的意意被找到时的景象，心都在滴血。 可周燃琛却还在维护他妈！ 以前她是为了不让周燃琛为难，为了意意才对她一忍再忍，现在没必要了。 “以后再让我听你说意意一个字，我不止打你！还要撕烂你的嘴！” 扔下这话，陈昔欢甩开周燃琛的手，没再管婆婆，带着意意的遗物离开。 陈昔欢来到了周意的幼稚园门口。 正是放学的时间，孩子们乌央乌央的从园里跑出来，奔向各自家长的怀抱。 以前，意意也是这样奔向自己的…… 陈昔欢想着，眼眶又一阵湿润。 突然，电话声响起。 她接起，就听见那头领导的话：“紧急任务，立即归队！” 没等陈昔欢回答，滤昼就挂断了电话。 陈昔欢看了手机背景上和女儿的合照，蓦然想起了她的话—— “爸爸妈妈是大英雄，意意长大了也要像你们一样开大飞机救人！” 陈昔欢忍着鼻酸，摩挲着女儿的笑颜，声音沙哑：“宝贝，等妈妈做完这回英雄，就能有脸来见你了。等等妈妈。” 她轻喃着，随即收起手机前往基地。 基地领导办公室内。 陈昔欢将准备好的辞职信递给领导。 领导知道她家最近发生的事，轻声劝慰：“队里已经准备给你升职做医疗分队的队长了，辞职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 陈昔欢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我已经决定了。” 她抱着向死的心，没必要占着位置，还给队里添麻烦。 领导沉沉叹了口气，将信收进抽屉：“先做任务吧，其他事回来再说。” 陈昔欢颔首，转身离开。 不料刚出门，就和周燃琛撞了个满怀。 男人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陈昔欢突然有些无措。 没等她退离，就听周燃琛不悦斥责：“你知不知道救援队有多缺医生？难道你辞职意意就能活过来？” 陈昔欢顿时怔住。 而周燃琛的话，一字一句剜进她的血肉：“陈昔欢，你不配做意意的妈妈，也枉为救援队员。” …… 办公室里的空调冷风从背后席卷。 陈昔欢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们青梅竹马，从友情到爱情，到如今夫妻。 她曾以为自己和周燃琛也能像爷爷奶奶那样，恩爱到白头。 可此刻，陈昔欢哽了又哽：“周燃琛，和我做了同样选择的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周燃琛脸色沉了沉，想再说些什么。 “嗡！” 警铃随着播报声猛然响起：“海城发生14级强台风，台风过枫林山时引起山火，范围正逐步扩大，救援队携医疗队成员停机坪集合，立即营救。” 周燃琛神色一凛，转身就走。 陈昔欢看着他背影，深吸了口气按下情绪，也匆匆赶往停机坪。 一小时后。 救援队乘着直升飞机抵达村落上空时，火舌已经吞噬了高山，张牙舞爪的往四周蔓延而来。 降落时，高温裹挟的热意铺面而来。 救援队赶忙协助村民登机：“不要带东西，快上直升机。” 陈昔欢一直为被火烧伤的人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却听外面队员在向周燃琛汇报：“山下村民已经尽数撤离，但半山还有一座孤儿院，老师和孩子们被困火海撤不出来，只能先遣医疗队上去……” 周燃琛看着手中实时地图仪上大片的红色，眉头紧皱。 “我去吧。”陡然响起的女声，让周燃琛一愣。 他看着陈昔欢，有些不悦：“具体情况还没弄清楚，你逞什么英雄？” “不管情况如何，我们都要去，不是吗？”陈昔欢平心静气的反问。 第10章  是。 但此刻，周燃琛却沉默了。 火势凶险，去了未必能回的来，不管作为哪个身份，他都不希望陈昔欢去冒这个险。 这时，余璐急切的声音在旁响起：“燃琛，有个老人突发心脏病，必须立刻离开送医治疗！” 周燃琛回头看了一眼，就瞧见直升机口处望来的村民和队员。 他只犹豫了瞬，便做下决定：“陈昔欢及救援一队留下待命，其他人立刻撤离！” “是！” 话落，周燃琛看向陈昔欢，眼里闪过抹复杂：“你……注意安全。” 陈昔欢眼睫一颤，心脏泛酸。 但最后只是敬了个礼：“是。” 十分钟后，周燃琛带着村民和其他队员撤离。 陈昔欢望着逐渐缩小的直升机，走到另一队员面前：“孤儿院情况怎么样ɓuᴉx了？” “不清楚，通讯断了。” 陈昔欢心生担忧，她抬头望向浓烟滚滚的半山，拎起急救箱：“我先上去治疗，你们在这儿等着支援队伍到来。” “陈医生，这……”队员想要阻止。 陈昔欢却摆了摆手：“我们能等，孩子们等不了。走了。” 说完，她一个人朝着山上走去。 单薄的身影在大山之中，显得格外单薄。 山火漫天，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滚烫的气息。 陈昔欢记不得自己走了多久，才来到孤儿院。 林木搭建起的房子被焚烧的一干二净，只剩下钢条还在苦撑。 陈昔欢一路找人，终于在狭小的角落找到了躲在一处的院长和孩子们。 他们身上全是被火烧过的伤痕，有的还在涓涓流血。 瞧见陈昔欢来，他们眼中升起希望的光！ “我是蓝天救援队的救援医生，我先为你们包扎伤口，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出去。” 陈昔欢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具体情况，便开始为他们治疗。 但火势越来越猛烈，这个藏身的地方没坚持多久，就开始坍塌！ 陈昔欢给他们指了自己上山来的路，让他们立刻离开。 就在这时，院长突然开口：“圆圆呢？圆圆怎么不见了？！”8 陈昔欢心一凛：“怎么回事？” 院长红着眼：“她刚刚说去上厕所，就……就一直没看到了！” 陈昔欢看了眼四周，火焰翻腾，黑烟漫布，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先下山，我去找孩子。” 说完，她转身就奔赴进了火海。 “圆圆？圆圆！” 陈昔欢一边喊着，一边找，最后在宿舍楼倾倒的铁架子下找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和意意差不多高，白净的脸上尽是黑灰，看见陈昔欢，她红着眼：“姨姨，我怕……” 温顺乖巧的样子像极了意意。 陈昔欢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心痛如刀绞。 她强迫自己忘记那些，咬牙用力推开滚烫的铁架将圆圆解救出来。 陈昔欢将孩子抱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跑。 可火势凶猛，不断有东西被烧毁，砸落！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撑着宿舍楼的铁架子倏然倒砸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昔欢只来的及将孩子推出去！ 被火烧的滚烫的架子砸在身上，刺穿小腹，痛彻心扉！ “姨姨！”圆圆哭着朝陈昔欢跑来。 陈昔欢看着摇摇欲坠的架子，哑声阻止：“往外跑！听话！等圆圆走远了，姨姨就追上来！” 圆圆脚步黏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信。 陈昔欢动了动身子，小腹猛地传来撕裂的痛。 她脸色惨白，也意识到自己逃不掉的结局，只能哄着圆圆离开：“乖，姨姨不骗你！” 圆圆这才朝外跑去。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陈昔欢担心，却也无力，只能在心里期盼她一路安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上的痛逐渐麻木，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恍惚。 陈昔欢脱力的趴在地上，脑海里闪过爷爷奶奶，女儿，周燃琛，最后是刚刚进入救援队时的宣言。 那时阳光正好，他们集结在国旗下庄重宣誓：“我志愿奔赴灾区，凭我的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向每个生命庄严承诺，绝不放弃！” 陈昔欢轻声重复着，断断续续，再无声息…… 另一边。 周燃琛跟着其他队员安排好受伤人员，送往市中心医院救治。 等最后一个村民检查结束，已经是七小时后。 窗外，朝阳慢慢升起。 周燃琛挂心枫林山的火灾情况，没有休息，直接回了基地。 刚走进来操场，就看到不远处半空中，一架直升机缓缓落地。 而前方空地上围着不少人，一水的黑橙色救援服耀眼刺目。 值班的，休假的队员都赫然在列，甚至连基地领导也在，他们各个神情悲肃。 莫名的，周燃琛心无端发沉。 他快步上前，连身后余璐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瞧见周燃琛，领导眼神里闪过抹复杂：“你回来的正好，枫林山山火已得到控制，孤儿院的孩子也都救出来了。” 周燃琛点了点头，视线却不受控的在下机的人群里搜寻陈昔欢的身影。 然而，没有。 他嗓子紧了紧：“陈昔欢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也回来了，我带你过去。”领导说着，带着周燃琛往直升机下走。 天空中乌云厚重，连风都凛冽了许多。 国旗飒沓飘扬。 可周燃琛却只能看到国旗下的一个小女孩。 不知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小女孩朝周燃琛走过来，怯怯的伸出手。 她掌心，是一枚被火烧毁的徽章。 周燃琛瞳孔骤然一缩，一下子被钉在原地。 只见那徽章的五角星下，赫然写着——队医：陈昔欢！ 他颤抖着手拿起，呼吸都变的缓重。 “这是……什么意思？”周燃琛抬头看向领导。 领导含泪转身看向全体救援队员，肃声命令：“敬礼！” 随着这一声，在场人纷纷立正抬手。 衣料抖擞声凝成恢弘的交响乐，在基地半空回响，久久不绝！ 周燃琛看着这一幕，拿着徽章的手不断收紧。 紧接着，便听领导哽声宣布：“枫林山山火救援，共营救百姓437人，无民众死亡！蓝天救援队出队17人，牺牲1人。” “陈昔欢同志，蓝天救援队全体人员在此，为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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