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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灶上的蒸锅里就飘出一阵清香味，秦兮若就揭了盖，只见那些绿油油的青团一个个圆滚滚的，还带着润泽的光。
这就是青团？
慕成雪却有些发愣，想起了多年前的破庙里，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姑娘拿着两个青团，红着眼眶求他的样子：“小哥哥，你尝尝我做的青团好不好吃嘛！”
而当时已经饿极了他，却顾不得那么许多，抢过那两个青团就狼吞虎咽起来。
没想那小姑娘却破涕为笑了。
“我就知道我做的青团没爹爹说的那么难吃！”小姑娘笑嘻嘻的样子，他如今还记得，“小哥哥，你别急，我家里还有！我这就帮你拿过来！”
说完，那小姑娘果真就跑回去又给他端来了一碟青团。
“元大哥，你快来尝尝我做的青团好不好吃？”秦兮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脑海中那个小姑娘的模样就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慕成雪就捏起一个青团，咬了下去。
果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说起来也不怕元大哥笑话，我第一次下厨学做的就是青团。”秦兮若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可我爹逗趣我，说我做的青团一点都不好吃。我那个时候的脾气可犟了，直接拿了两个青团就跑出了门，一心只想找个人证明我爹说的是错的。”
“说来也奇怪，那天我在街上跑了许久，愣是没遇着一个人，直到在街角的一间土地庙里找到了一个靠在门边闭着眼睛晒太阳的乞丐小哥哥。”
“我当时叫醒了他，哭着求他，问他我做的青团好不好吃。”
“没想那小哥哥不过三五下的功夫就吃完了我带过去的青团。”
“亏我那时候还以为是我的青团做得好，现在回想起来，恐怕那小哥哥当时已是饿极了，才会那般狼吞虎咽。”
“不过也多亏了那位小哥哥，让我觉得自己在厨艺上是有天赋的。”
“从那之后，只要我下了厨，我都会给那小哥哥送去一份。”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他吃厌了我做的东西，突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亏得我那天还特意做了一份香酥鸡！”
第20章 我们去偷鸡
秦兮若本是平静地和慕成雪说着小时候的事，可说到最后，神色竟变得忿忿。
而慕成雪的情绪却变得激动起来。
当年荣王发动宫变后，他和爹娘一路北逃到燕山下，却还是遇到了荣王的追兵。他的爹娘双双惨死在燕山下，黄先生带着东宫的属臣拼死才护得他残活了下来。
黄先生当时觉得北方已不再安全，就带着他往南逃到了湖广。
没想湖广之地湖泊纵横交错，他们在一次行船时遇到风浪翻了船。他是好不容一捞到一块小舢板才免于遇难，却与黄先生等人失了联，从此当起了小乞丐。
他在潭州府乞讨了两年，受尽了白眼。
唯有秦兮若这个小丫头将自己当人看，不但给自己带吃的，还偷偷从家中抱来了棉被给他御寒。
若不是她，自己或许早就死了。
后来，黄先生还是找到了他，告诉他，他的叔父晋王起了兵。他便跟着黄先生一起，北上投奔了叔父，最后又杀回了京城。
当上宁王后，他也曾回去找过她。
岂料早已物是人非，住在那的人都想不起有过她那相貌的小姑娘。
若不是上个月他在竹林里捡到了从她身上掉落的荷包，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和她重逢的一天。
而最让他情难自禁的是，她居然也记得他！
然而，秦兮若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气鼓鼓地说着：“元大哥，你知道吗？最过分的是，那香酥鸡是我偷了家里的半边鸡做的，为此我娘还罚我抄了半个月的《女则》，真是辜负了我的一份好心。”
瞧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的秦兮若，慕成雪的眼中就多了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不如我们也去偷半边鸡来做香酥鸡吧！”慕成雪就提议着。
秦兮若本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可没想第二天午后，慕成雪却径直到太初阁找了她。
“元大哥？你怎么来了？”秦兮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太初阁不是王府禁地吗？为何元大哥可以如此大摇大摆地进来！
秦兮若紧张地向外打量了一眼，见小桃和阿刁都不在院子里，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昨日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偷鸡吗？不趁着午后大家都歇下的时候去，那还等什么时候下手？”慕成雪就一脸揶揄地看她。
啊？真要偷呀！
秦兮若就一阵错愕。
“快别磨蹭了！”慕成雪催促着，“再迟，那些睡午觉的人可都醒了！”
说完，慕成雪就拖着秦兮若出了门。
秦兮若像做贼似的跟在慕成雪的身后，从一个门穿到另一个门，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两个月前刚入府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的她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而现在却忍不住感叹：“这宁王府可真大呀！”
“嗯，这儿本是高祖皇帝给玉城大公主修的花园子，承佑帝下旨敕造宁王府时又把东边的福王府和西边的平王府合了进来，才成了如的格局。”慕成雪就笑着和秦兮若说，“因为都是现成的宅子，当年不过是在王府间的围墙上开几道门，又将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倒也没太耽误功夫。”
秦兮若似懂非懂地点头，问起了慕成雪：“那……我们现在去哪？”
“内厨房。”慕成雪就从容地说着。
内厨房？
周采薇当差的地方？
秦兮若就想起周采薇曾说过，内厨房的御厨们喜欢拿新鲜的活鸡熬制高汤，而熬过汤的鸡却是不要的，因此她时不时能掰些鸡腿和鸡翅带回来给她们吃。
而为了随时都有活鸡可用，内厨房的人特意围了间鸡舍，养了十多只鸡。
难不成元大哥是想带自己去内厨房偷鸡？
想着那些鸡最终都难逃被扔的命运，秦兮若对偷鸡一事的罪恶感就降低了不少。
或许真因为大家都去午休了，诺大的内厨房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秦兮若跟着慕成雪如入无人之地。
秦兮若也趁机打量起内厨房来。
看着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理石案台，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坛坛罐罐，她才知道原来厨房也可以收拾得这么利落。
特别是当她看见那些挂在墙上多达上百种的雕花模具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桃每次带给自己的点心都不重样了。
她突然就羡慕起周采薇的差事，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进得这内厨房，跟着那些御厨学上一两招。
然而慕成雪并未过多的停留，他带着她直接去了内厨房的后院。
后院果如周采薇所说有间鸡舍，养的都是大概两三斤重的三黄鸡。
“我们恐怕得挑只小点的，”秦兮若就压低了自己的嗓音，生怕惊动了内厨房的人，“老母鸡用来熬汤不错，可做香酥鸡不好吃。”
慕成雪就冲她点了点头，指着那些鸡小声道：“你瞧着哪只好，咱们就偷哪只。”
秦兮若大概扫了一眼，发现靠门边的地方有只一斤不到的小鸡，便指给了慕成雪。
慕成雪就跳入了鸡舍。
那群原本还算安静的鸡见突然跳进个人来，顿时就吓得扑打着翅膀四处乱跑，还咯咯的乱叫。
这可急坏了秦兮若。
“要不随便抓一只好了！”她焦急地替慕成雪放风，生怕有人听到声音，赶过来查看。
好在慕成雪身手矫健，没费多少功夫就将那只小鸡抓到秦兮若面前邀功。
秦兮若正想好好夸奖他一番，却听得前院有人在咳嗽，吓得她赶紧拽住了慕成雪的手，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跑得慌极了，在连续拐了好几个弯后，才敢停下来看一看身后，在确定了没有追兵后，这才靠着墙，喘起了粗气。
被她拽着跑了一路的慕成雪则是笑：“真没想到你的体力竟然这么好，居然能一口气跑这么远！”
“那是当然！我在乡下可以漫山遍野的跑，就这么远的路，可以跑上十个来回！”秦兮若不无得意地说着，却发现自己之前扣住元大哥的手，此刻正被他反扣着。
第21章 杀鸡我不行
秦兮若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抽出了手。
慕成雪却冲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兮若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她用眼询问着慕成雪：“怎么了？”
慕成雪则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着她跟着自己走。
秦兮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闯进了个鸟语花香的院子。
院子的正中央是块嶙峋的太湖石，太湖石的四周高高低低的种满了她叫不出名的树木，红的山茶、黄的迎春、紫的紫荆等如星星般点缀其中，姹紫嫣红地凑在一块。正对着那太湖石的则是道九曲回廊，回廊上每隔十步的样子都挂了个鸟笼，鸟笼中养着颜色各异的鸟儿，正像唱歌般此起彼伏地叫着，显得很是热闹。
也不知这儿是王府里的哪处院子，秦兮若的心又开始擂鼓了。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乱跑了。
不！她之前就不应该跟着元大哥一块来偷鸡！
以元大哥的身手，如果只有他一人，恐怕早就已经脱身了吧！
都是自己拖累了他。
一想到这，后悔的泪水就滚落下来，任她怎么擦都止不住。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慕成雪诧异地回头，看见哭成泪人的秦兮若。
“这是怎么了？”他忙带着她躲了起来，问。
“元大哥，还是你一个人先走吧！带着我，你也跑不掉了。”秦兮若抹了把泪，自认为理智地说，“你带着鸡先走，我就算是被人抓到了，空口无凭的，只要一口咬定是迷了路，想必也不会太为难我。”
秦兮若越想越得自己的主意对，于是她劝道：“元大哥在府里认识的人多，只要元大哥没事，就还可以找人替我说情，可若元大哥也被牵扯了进来，那就真没了帮我们说话的人了。”
慕成雪的内心就一阵澎湃。
没想到秦兮若竟会让他先走，而且给出的理由还这样的让人不能辩驳。
可他是宁王，整座宁王府都是他的，就算被人撞见又怎么样？谁敢为难他？
只是眼下他还不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他有预感，一旦亮明了身份，秦兮若这丫头定会躲得离自己远远的。
“可是你知道回去的路吗？”慕成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而且你知道这是谁的院子吗？真的以为单纯的一句走错路了就能敷衍过去？”
慕成雪的话提醒了秦兮若。
“这……是谁的院子？”她问。
“穆嬷嬷。”慕成雪淡定地答。
秦兮若却神情一紧。
即便她到宁王府的时间不长，可也听过穆嬷嬷的大名。
据说当年世宗皇帝的孝仪皇后还在世时，就特别器重于她。后来荣王作乱，她跟着当今的太后娘娘一同去了皇觉寺修行，共同扛过那最难熬的五年，成为了太后娘娘跟前最得脸的红人。
没想她却急流勇退，在宁王府开府时，自请出府来照顾宁王的起居。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莫说是宁王，就是承佑帝都得敬着她。
“在这王府中，穆嬷嬷是最重规矩的人，你觉得自己能以一句‘迷路了’蒙混过去吗？”慕成雪语带挑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