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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幼宜乍一听到慕清晏的名字，忍不住出神片刻。 她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天，他对着镜子羞辱她的那一刻。 裴幼宜其实很容易就判断出来，他并不是故意的，她太了解他，换句话来说慕清晏做什么事，也躲不开她的眼睛。他眼神一动，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徐英芝只知道萧葛的事，却并不知道陆国山的事情。而萧葛的事情爆出来，当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幸免的？ 都逃不掉的。 人干了什么坏事，最后报应还是会到你头上。该付出的代价，都得付了。

善良总没错的。

裴幼宜没有跟徐英芝提这一茬。 因为徐横山的离世，徐氏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叶晨曦身上，徐横山早就立好了遗嘱，他的所有财产全部归叶晨曦所有。 这个消息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 就在所有人津津乐道徐横山怎么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迷了眼时，叶晨曦的真实身份也被公诸于世。 外头的流言蜚语也就一一落了下去。 只是有人还是会偷偷摸摸问裴幼宜：“你姑父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妹妹，半点不留给你，你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裴幼宜只是笑，又恢复成往日里人畜无害温和模样，她道：“这些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 外人只笑她好说话，这亲姐妹，也有这么多年不见了，是自己人是外人还不一定，什么都没有捞着，到时候有的哭的。 而谁又知道，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属于叶晨曦的。 裴幼宜的徐，终究是徐横山的徐，而不是她崇拜的那位父亲的徐。 叶晨曦从徐氏的动荡中站稳脚跟，那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慕清晏一直没出现。 叶晨曦看她的眼神当中，逐渐充满了担忧，她说：“姐，你要不要去找慕清晏？” 裴幼宜没有回她。 她去看望徐横山的事情，也整整拖了两个多月。她也没有想过会拖这样久。 裴幼宜在他墓前站了好半天，也没有说上一句话，最后想起什么，说了一句：“梦里我喊你了。” 现实中没有机会，但是如果是你入梦跟我告别，你应该听见了，我喊你了。 裴幼宜想，最爱她的人，恐怕还是徐横山。 她想了万一她要是离开以后，所有人的结局，唯独没有想好他的。而徐横山没有想过所有人会怎么样，他只想了她，只在意她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提过一个字，却从一开始，已经替她做好了打算。 裴幼宜待了很久很久，日薄西山，余晖打得整个画面昏暗，她才跟他道别：“我要走了。” 风吹来，枝丫晃动，不知道是不是他在道别。 裴幼宜莞尔。 天气入夏之际，萧葛的事情终于出了结果，当年的真相彻底付出水面，而当初帮了萧葛的一行人，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陆国山也不例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这件事，让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震惊之中。谁又能想到，这么风光无限的陆国山，会有这样的结局。 裴幼宜在公诉结束，判决结果的那天，跟陆国山隔着很远对视了一眼，陆国山眼神复杂，最后像是一个泄了劲的老头，移开了视线。 而裴幼宜戴上了墨镜，撑着伞，走出法院。 然后她在门口碰见了慕清晏。 他双眼泛着鲜红血丝，眼窝也凹陷了进去，看上去一点精气神也没有。更别提身上那点阳光的少年气了，就连活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比陆国山，还要像一个老头，不是长相，是内心那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裴幼宜觉得他瘦了，瘦的脱相，似乎随时都会垮下。 他站在雨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幼宜在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她耐心的站着，一直等他抬起头来，看见了她。 慕清晏的眼神很空洞，像是瞎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 裴幼宜有些艰涩的说。 “慕清晏。” 短短几个月，居然恍若隔世。像是把所有熟悉的记忆都带走了。 248 裴幼宜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嗓子出了什么问题了。 不然为什么，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是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她朝他走过去，他才被惊吓到了，从游离中回神，浑浊的双眼在看清楚她之后，眼睛里似乎多了点氤氲水气。 “慕清晏。”她再次低声喊道，“你还好不好。” 都不是问句。 当然不好，一点也不好，肉眼可见的糟糕透了。 “陆氏要没有了。”慕清晏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凉，嘶哑、干涩，像是劈裂的柴火。 裴幼宜喉咙酸了，说不出话。 “我爸也完了。”慕清晏说到这个时，眼里带着心如死灰，“我妈也因为这些事情，住院了。嘉南姐，陆家完了，什么都没有了。我爸欠了你的，还给你了，如你所愿，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不得善终。” 裴幼宜想伸手去擦他头发上的水珠，但到底是没有伸出手，她跟慕清晏之间，似乎出现了一条无形的鸿沟，活生生把他们俩给阻断开来。 “我告诉我爸，小蝴蝶的事情，所以他给我看了手里的证据，我以为只有萧葛是罪魁祸首，我爸最后舍不得我跟小蝴蝶，他妥协了，跟我说起萧葛时隐瞒了他也有一些牵扯的事，他让我去帮你。”慕清晏嘴唇颤抖着，“其实是我的错，是不是？我明知道你一直利用我，我还是想帮你，那天看见你受伤，我心都要碎了。我在你面前一点出息都没有，所以我毁了陆家。” 裴幼宜能说什么呢，似乎什么也说不了，她一心一意针对萧葛的时候，就知道陆家必然受到牵连，只是她想过不要让慕清晏牵扯其中，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陆国山。 他做了，就得付出代价。 裴幼宜心狠，她也认，的确铁石心肠。 不然她就该再稍微替慕清晏考虑考虑，毕竟他那么看重他的家庭。 裴幼宜甚至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只在慕清晏眼泪忍不住落下的时候，伸手想去给他抹掉，但是他却避开了。 慕清晏说：“我不怪你，但我恨你。” 裴幼宜一顿，而后弯起嘴角，她把伞放到他手心，温和的说：“慕清晏，以后，不要再被女人给骗了。” 慕清晏说：“我恨你，如果能回到那时候，你被徐横山赶出来那天，我一定不会再把你捡回去。我不要再喜欢你了，每一次，你都没有对我心软过。我这辈子要是不跟你有牵扯，我的人生绝对不是这样的。” 裴幼宜低下头，“嗯。” 慕清晏从她身边绕开了，没有再看她一眼。 裴幼宜在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抬脚重新往外走去，她去医院做了复查，正好撞见陆母，她同样憔悴，红着眼睛质问她：“你知道阿劲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裴幼宜说：“您好好注意身体。” “那天他抱着你回来，他哭的那么惨。阿劲不是个软弱的性子，可在你的事情上，他掉过那么多次眼泪。心疼你会哭，被你伤害也是，什么都是因为你。”陆母冷冷道，“当年我要是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就好了。” 她说完话，不解恨，伸手给了她一耳光。 陆母斯文了一辈子，头一回动手，却是对着她满心满眼的好孩子。 “买了您最爱吃的小吃，我给您放桌子上，以后我就不来看您了。”裴幼宜说。 “滚！”陆母把东西全部砸在了她身上。 徐英芝赶来时，就看见裴幼宜一副狼狈模样，她赶忙上前跟陆母对峙：“你做什么？” 裴幼宜在陆母说话前，就拉着她走了。 徐英芝不满道：“她老公自己做了错事，凭什么责怪到你头上？本来错了就得坐-牢，她对你凶什么凶？” 裴幼宜笑道：“她没有指责我这件事。” 徐英芝纳闷：“什么意思？” “她只是责怪我，一点也不心疼慕清晏，没有替他想一想，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裴幼宜说。 “可是你不是……” 徐英芝的话到底没有说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裴幼宜也没有，剩下的时间，她一直都很沉默，比起之前，越发麻木了。 这天以后，她没有刻意去打听慕清晏的事情，叶晨曦很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事情，她也得帮忙拿主意。现在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 后来从叶晨曦的口中听说，慕清晏还想挣扎陆氏的事情，去找了这些年来陆国山一直信任的合作伙伴，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帮他一把，反而对他避之不及，有一些直接的，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对待慕清晏的态度，几乎把他踩进泥土里。 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么个意思。 裴幼宜在听完叶晨曦的话之后，给慕清晏转了一大笔钱，她不知道他该怎么做，陆氏那个无底洞，就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她只是觉得，慕清晏或徐可以用这笔钱做点什么。 只是她睡了一晚，这些钱又被原封不动的给退了回来。 裴幼宜盯着这笔钱，有些出神。 但没两天，慕清晏就亲自来找她了。 裴幼宜只觉得他越发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遇到的冷遇，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落差。慕清晏一直以来都被人捧着，现在却到处是对他指指点点，冷眼旁观甚至拿陆家事情取乐的人。 裴幼宜声音很温柔，她说：“你坐在沙发上等我，我去给你到一杯水。” 她回来后，却看见他依旧站着。 裴幼宜说：“怎么不坐？” “忙的几天没有换衣服了，怕弄脏你的沙发。”他疏离的说着，那是尝尽人间冷暖后，认清现实的平静语气。 裴幼宜脸上的笑容很勉强。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要小蝴蝶。”慕清晏说到孩子时，情绪终于有些波动，大抵是怕她拒绝，他有些不安道，“反正你也，没有那么爱她，不如给我养。” 裴幼宜笑：“好。” 慕清晏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容易，松了口气，道：“谢谢。” “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慕清晏说。 249 裴幼宜点点头，也不勉强。 第二天，国外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小蝴蝶被慕清晏给带走了：“小蝴蝶可开心了，心甘情愿跟他走的。一见到他，就往他怀里钻，说什么都不舍得出来。” 裴幼宜眼里染上笑意，道：“知道了。” 再没有过多久，慕清晏的消息就完全没有了。或徐不在这个城市了，陆家那栋老宅，也卖了。陆母也不在了，一家人一起走了。 裴幼宜最后把这栋老宅给买了回来，如果慕清晏哪一天需要，就权当是给他的补偿。 而她也找到了和慕清晏之前都那栋婚房，不过在听说里面已经住进了一对新婚夫妇之后，她就打消了把房子买回来的念头。 裴幼宜只是在外头看了那栋别墅很久，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似乎看见了结婚那天，慕清晏从她身后抱住她，说：“嘉南姐，我从来没有跟其他人好过，你有没有？” 她说忘了。 也不知道当时他有多失落。 慕清晏太爱撒娇了，在外面可以什么都替她扛着，回来却喜欢她哄。 只要有空，就爱黏着她，她不让黏，他却不知收敛。 裴幼宜就没有见过跟慕清晏这么黏人的男人，从来没有，独他一个。受伤了也黏她，飞蛾扑火也黏她，一次次不记痛，她给点甜头他就什么都忘了。 但他们的故事，也止步于此了。 慕清晏这次记住痛了。 裴幼宜回去之后，徐英芝终于记起孩子的事情了，纳闷问道：“你闺女，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带回来？” 裴幼宜道：“慕清晏带走了。” 徐英芝表情微滞，却也理解，没有再提这茬：“跟着慕清晏也好，你之后要重新嫁人，也方便些。这日子离了谁都能过，你还这么年轻，总得替自己考虑。” 裴幼宜莞尔：“您整天担心我的婚姻问题。” “现在可不止操心你，晨曦我同样操心。你那妹妹，事业心太强，半点都不像一个想要恋爱的人。”徐英芝长叹一声，“你说她现在有钱又有脸蛋，这么好的条件，也不赶紧找。” 裴幼宜道：“您也说她条件好了，那有什么可急的？” 相比起徐英芝看中家庭的思想，裴幼宜还是比较支持叶晨曦以事业为重。 “那你呢，你闺女，之后真就丢给慕清晏不管了？这小孩，谁带大的跟谁亲，以后未必认你这个妈。” 裴幼宜道：“慕清晏会好好教育孩子的。” 徐英芝就没有再说话了。 而裴幼宜自然也担心小蝴蝶的身体，她想叮嘱慕清晏有事联系她，不过所有的联系方式，到底是被删得一干二净。 她只好又打了一次钱，这一次，慕清晏没有把钱给退回来。 时间是最能粉碎流言蜚语的东西，没过多久，陆家的事情，便被遗忘了，再也没有人提起。 慕清晏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不止别人，就连裴幼宜也逐渐把他给忘了，寻常时间，几乎想不起他来。 裴幼宜如今在徐家话语权大，曾经那些看不起她的，这时候都热衷于主动跟她攀谈了。 她站的再高，性格都没有怎么变过，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喜。富太太们改了主意，又觉得裴幼宜适合他们的儿子了。 而身边多了徐徐多多想跟她发生点什么的男人，一个有钱并且美貌的女人，谁不喜欢呢。 裴幼宜却依旧以事业为重，正如她所认同的，恋爱本来就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既然是花，那便是可有可无的。 陆军跟在裴幼宜身边，这会儿就是红人了，追求他的女生也不少，小麦色阳刚的男人，也挺吸引人眼球。只不过陆军都一一拒绝。 年前富太太聚在一起，忍不住打趣裴幼宜，说：“你该不会是想养着给自己吧？” 裴幼宜无奈至极，“我哪是这样的人？” “也是，你毕竟经历过慕清晏那样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瞧得上别人。慕清晏那副皮囊，真的是顶好的。”其中一个富太太说。 那是苏志军的妻子。 “也不知道慕清晏去了哪，现在又是一副什么光景。”另一个人感慨道，“这都大半年过去了，有关他的半点消息都没有听到过。” “八成是落魄了，陆家毕竟……” 众人唏嘘，无人再提。 慕清晏那人都人，也无非就是众人闲聊时的小插曲。 裴幼宜反而认真的说：“我要找，也绝对不会再找慕清晏那样的了。” “他也配不上你了。” 裴幼宜笑起来，却没有解释。 只是不想再伤害，一个这样的男人了。喜欢她这样的人，容易受伤。 而遥远的四线城市，一个男人，这会儿正逗着孩子，一个特别小只的小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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