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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在围场时，颜夕晨与夜凌云走的颇近？” “这……” 颜肃年脸色暗了暗。 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人，尤其是夜天极这样的人，他能把话说到明面上，那就一定有证据。 想想夜天极和夜凌云的关系，颜肃年倒是对夜天极的来意，有两分了然。 正寻思着，颜肃年就听到夜天极开口。 “左相爷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正所谓爱屋及乌，那厌屋自然也及乌。昨夜，裕亲王府的事，想来左相爷也有耳闻，本王属实不太喜欢夜凌云。与之亲近的人，本王也甚为不喜。本王这些年，的确没什么功勋建树，可是，到底出身皇家，祖上留下的人脉不少。想断了一个女子的前程，并不困难。” 夜天极说的，是女子的前程，可又何尝不是皇子的前程？ 这是示警？还是拉拢？ 颜肃年盯着夜天极，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夜天极见状，掏了一份密信出来，他将东西，缓缓递给颜肃年。 “回京途中，颜小姐舍命救本王，这份恩情，本王铭记在心。为了感激颜小姐，这东西本王就送给相爷了，提醒，本王也送到了。” 颜小姐……颜夕月…… 颜肃年接过夜天极给的密信，他抿着唇，没有回应。 夜天极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该做的，本王都做了，剩下的，只看左相爷如何选择。其实，左相爷如何选，本王都无所谓。只是为了颜夕晨，拿颜家去赌，拿颜小姐的前程去赌……呵……” 夜天极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在颜肃年极度诧异的眼神中，夜天极抬手，虚拂了拂他肩头不存在的灰尘。 夜天极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他与颜肃年耳语。 “本王小气，且记仇。” “……” “事关家族存亡生死，这些事，颜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别让颜小姐夹在中间为难。不然，本王不高兴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本王也说不准。” 说完，夜天极就漫不经心的，又坐回到了轮椅上。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似的。 “打扰左相爷了，本王就不多留了，告辞，”夜天极自顾自的转着轮椅，开了书房的门，奔着外面去了。 外面，有影卫接应。 颜肃年拿着东西，送夜天极到门口。 他脑海里，全是夜天极说的话，一口一句“颜小姐”。 颜肃年拿着所谓的密信，手都不由的攥的更紧了两分。夜天极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要是再不明白，夜天极是奔着颜夕月来的，这些年他也就白混了。 夜天极乃先帝之子，皇家正统。 他有战功名望，有百姓拥戴敬仰，他的腿能站起来，他还对颜夕月有心…… 颜肃年如何能不心动？ 低头，颜肃年迅速将密信打开，上面记录的，是一起淮南贪污的案子。 细说来，这是两年前的旧案了，当初，颜肃年还经手过。这案子，涉及淮南近二十个官员，涉案银两足有几百万两，贪污事大，因为贪污，耽误了堤坝修筑，险些造成水患，事情更大。明阳帝震怒，让人彻查此案，颜肃年就是当时查案的官员之一。 涉案人中，有三名颜肃年提拔起来的人，而且位置十分重要。 为了保全人脉，也为了不给自己留下污点，避免被牵连，查案时，颜肃年做了手脚，把三个人保了下来。 他当时做的，也算是滴水不漏了。 没成想，所有的证据，夜天极都已经掐在了手里。他所谓的滴水不漏，在夜天极面前，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拿着密信，颜肃年脊背发凉。 他知道这是警告。 若是他一意孤行，坚持和海家联姻，为颜夕晨铺路，那夜天极必定针对颜夕晨，针对颜夕晨所嫁皇子，针对颜家。 到时候，他就是想后悔…… 也晚了！ 回身到书房，将密信烧掉，眼看着在火光中，密密麻麻记录着罪恶的字迹，全都化成灰烬，颜肃年纷乱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多耽搁，颜肃年快速去了花厅。 一路上，颜肃年都在心里，掂量着措辞，想着要怎么把婚事推掉，才能不得罪人。 毕竟，海家这样的人家，即便不交好，也绝对不能交恶。 可颜肃年回来的时候，花厅里哪还有海家人？

连颜夕月都不在了。

只有苏姨娘，还有满地的狼藉。 颜肃年抬手揉了揉眉心，“海家人呢？走了？这里怎么弄成这样？这么乱？” “相爷，海家欺人太甚。” 苏姨娘接连被海夫人怼，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海家人突然反悔，说亲事就此作罢，更让她不满。眼下见了颜肃年，苏姨娘也没收敛。 气冲冲的凑到颜肃年身边，苏姨娘破口大骂。 “相爷，海家也太过分了。海家人自己不争气，养了个傻子出来，偏偏还想摆谱，简直恬不知耻，死不要脸。 都商量好的亲事，今儿过门，也不过是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定了日子，就能下聘过定了，这怎么还能反悔？他们海家是清流，重名声，咱们颜家就不要面子的吗？ 夕月脸毁了，本就难嫁，寻不到个好人家，没人看得上。这下子可好，被个傻子给拒了，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不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夕晨有个这样的姐姐，不也得跟着蒙羞？ ” 若是早些时候，听到苏姨娘这么贬低颜夕月，颜肃年心里，或许还会有两分认同。 毕竟，颜夕月脸毁了是事实。 可是夜天极的出现，让颜肃年没办法再那么想。 “好了，有事说事，骂骂咧咧的，成何体统？这要是让人听到，岂不是无端生乱？” “是他们海家太欺负人了，而且相爷，我这也是为夕月难受。海家这般轻视她，她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啊？还有，没了海家的联姻，那夕晨的事，又该怎么办？” “你确定海家没有结亲的打算了？” 苏姨娘点头。 “海大人是这么说的，他还说，等晚些时候，有时间了，再请相爷小聚细谈。” 海家人有这态度，倒是让颜肃年省心了。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也别瞎折腾了。把这地方收拾一下，你从前一直都很温婉，最近怎么动不动就发火？摔摔打打，不像样子。” “相爷……” “我去看看夕月，你收拾吧。” 颜肃年说完，也没耽搁，他直接奔着婉月阁去了。 他要再去跟颜夕月谈谈。 只是，颜肃年没想到，他一进婉月阁，还没见颜夕月，也没瞧见颜夕月的委屈呢，就先听到了一阵嘲弄的骂声…… 第81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门外的？ “连个傻子都要嫌弃你，真是要笑死人了。颜夕月，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那张脸，真的丑到家了。我要是你，早找个墙头撞死了，也省的丢人现眼，让人笑话。” 是颜夕晨的声音。 听着这犀利的羞辱，颜肃年的脸色更沉了些。 他不是没见过颜夕晨发怒，砸东西、摔东西，破口大骂时候的样子。可这般刁钻刻薄，如此言辞犀利…… 他还真是头次见。 颜肃年没有出声，他放轻脚步，走到了屋外。 颜夕晨还在继续。 “这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爹心善，乐意为你介绍好人家，可你也该知趣的。就你这丑德行，还想嫁给宦官子弟，你配吗？” 颜夕晨说着不由的发笑，那笑声阴恻恻的，带着两分得意。 之后，就听颜夕晨又道。 “连个傻子都不要你，以后，你的亲事就更难了。不过也没关系，颜夕月，我给你指条出路。你给我跪下，把我绣鞋上沾染的尘秽，一点点的舔干净了。只要你事情办的漂亮，等我当了皇子妃，当了皇后，等我主理六宫，母仪天下，大权在握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给你赐个婚。” 一边说，颜夕晨一边坐下，往颜夕月这边伸了伸腿。 她的绣鞋应该是新做的，料子很新，绣鞋上，还有两颗白珍珠，更显得绣鞋精致。 晃了晃脚，颜夕晨得意。 开口时，语气也是高高在上，满是嘲讽。 “当然，你这鬼样子，想嫁个贩夫走卒，怕是有难度。不过也别担心，这世上乞丐流民多如牛毛，我总能给你捞到一个肯要你的。” 随着颜夕晨话音落下，颜夕晨身边的知秋就开了口。 和颜夕晨一样，轻慢奚落。 “小姐，奴婢可听说，咱们城外的破庙里，有不少乞丐呢。他们常日食不果腹，就抓头上身上的虱子吃，这样的人，想来也是没有挑剔资格的。到时候，小姐就从这样的人里选一个，总能为大小姐，寻一个不错的去处。” “是吗？” “奴婢怎么敢糊弄小姐？” 在颜夕晨的面前，摆出一副谦卑殷勤的样，知秋含笑继续。 “那破庙里，的确有不少人，若是运气好，保不齐还能挑个眉眼端正的，补一补大小姐脸上的缺。大小姐丑点没关系，万一这姑爷长得人模人样的，也说不准以后，他们能生出个模样周正的孩子呢。如此，小姐也算是行善积福了。” “我倒是想行善积福，可也不知道，某些人有没有那个福气？” 知秋懂颜夕晨的意思。 随着颜夕晨话音落下，知秋忙看向颜夕月。 “大小姐，人都说：愚人千虑，必有一得，这人啊，总得为以后打算打算。奴婢劝大小姐还是识相点，对我们小姐好点。你乖乖听我们小姐的话，以后，我们小姐飞黄腾达了，也好带带你。别你在这自己犯倔，把路走窄了，到时候，我家小姐想拉你一把，都找不到理由，那你再想后悔，可就晚了。人难做，福难享，为了以后，眼下委屈一点，当当狗，弯弯腰，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就是……” 知秋这话，说的颜夕晨心里舒坦，她太享受这种把颜夕月踩在脚下的感觉了。 颜夕晨洋洋得意，反观颜夕月，平静如水。 她连个正眼，都没给颜夕晨。 见颜夕月不动，颜夕晨冷哼，“颜夕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跟我的账，可还多着呢，我这好脾气肯商量的时候可不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就是，大小姐别不识抬举，你可是个连傻子都嫌弃的人，你要是不依附着我家小姐，日后你……” “够了。” 知秋的话还没说完，外面，颜肃年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怒吼了一声，冲了进来。 一双眸子，跟淬了毒似的，他狠狠的剜了知秋一眼。 “区区相府贱婢，口无遮拦，肆意欺辱嫡出小姐，你怕是忘了相府的规矩。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杖责二十，扔到洗衣房去，再不得踏进后院一步。” “是。” 一直按兵不动的玲珑、知夏，听了颜肃年的话，终于应声动了。 她们两个，直奔着知秋去了。 颜夕晨没想到颜肃年会来，她不由的有些慌。 她的脸还没完全好，为了遮住层层叠叠的红斑，她敷了不少脂粉，现在一吓，她脸色更显得惨白了。 “爹，你罚知秋做什么？她又没犯错。” “没犯错？” 颜肃年瞪着颜夕晨，眼神清冷。 “欺辱主子，以下犯上，这不是犯错是什么？口出恶语，要挟威胁，这不是犯错是什么？颜夕晨，你自小读书，那些书都读去狗肚子去了？夕月是你长姐，你刚刚说的，那都是什么话？你脸中毒了，脑子也中毒了吗？” 夜天极说，把宝押在颜夕晨的身上，不是明智的选择。 现在想想真的挺有道理的。 颜夕晨眼光不行，那么多皇子，偏偏挑中了夜凌云，中看不中用，难成大器。她自己也是个拎不清的，平日里还能装能忍，有两分小手段，可真碰上事了，根本沉不住气。 指望着她，推整个颜家更上一层楼…… 他怕是真的想岔了。 颜肃年眼神幽暗，“给你长姐道歉，日后再敢这么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道什么歉？我又没说错。爹，是海家那傻子先不要她的，我好心为她寻个出路，已经是姐妹情深了，难不成我还得把她当祖宗似的供着？对她好言好语？她是怎么欺负我的，爹又不是没瞧见，要我说，她今儿被傻子嫌弃了，就是报应。她……啊……” 颜夕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肃年扬手扇了个耳光。 今日屡屡出状况，事情早已经偏离了颜肃年的预想，他心里不痛快，手劲儿也没收着。 这一下，直接把颜夕晨打懵了。 “爹……” 捂着火辣辣发疼的脸，颜夕晨看着颜肃年，不敢置信。 颜肃年冷哼，“滚回你院子，禁足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哪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你要是想不明白，那就老死在院子里好了。” “爹……” “口无遮拦、张扬跋扈、三天两头惹是生非，你要是改不了这毛病，中秋宫宴也不必参加了。贩夫走卒乞丐流民，低嫁出去，虽不能为家族增光，但至少能少惹祸。你仔细想想。” 这话，吓得颜夕晨心头发紧。 偷偷的看着颜肃年，瑟缩着没敢再开口，颜夕晨瞪了颜夕月一眼，就扭头离开了。 至于知秋如何，是打是罚是死是活，她根本没管。 随着颜夕晨离开，颜肃年直接坐到了颜夕月对面，父女俩四目相对。 颜肃年也没兜圈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门外的？” 第82章 你和裕亲王，很好？ 听着颜肃年的话，颜夕月垂眸，她抬手拎着茶壶，倒了一盏茶，轻轻的放到颜肃年面前的桌上。 “爹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这屋里就咱们父女俩，你还有必要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颜肃年不敢说他有多了解颜夕月，可是，这阵子颜夕月什么样，什么性子，他也算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颜夕月不是吃亏的主。 颜夕晨嘴上虽然厉害，字字诛心，连带着知秋，也口无遮拦，咄咄逼人。 可若颜夕月不纵着她们，颜夕晨和知秋，绝没有可能闹腾到现在。如果颜夕月想出手，她早把人踹出去几十次了。 她偏偏没有。 甚至，从始至终，颜夕月都没说过话，这么反常，必定有原因。 颜肃年觉得，这原因多半都在他身上。 瞧着颜肃年看破了，颜夕月倒也没再藏着掖着。 “爹到门外的时候，脚步虽然轻，可我听到了，而且，爹你明显对颜夕晨的话不满，喘息声粗了些，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人生如戏，全凭演技，你的小女儿是个中高手，这么好的戏，不多唱一会儿不多看一会儿，岂不可惜？至于我……有人帮我出头，我干嘛还自己冲锋陷阵，打人打猛了，手也会疼的。” 颜夕月的话，跟颜肃年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只是，颜夕月更凌厉。 也更坦诚。 颜肃年看着颜夕月，不由的笑笑，他隐隐觉得，颜夕月这一刻，真的挺像他的。 “你就不怕我偏心，不帮你处理烂摊子？” “爹应该还没那么糊涂。” “哦？” 颜肃年饶有兴致的挑眉。 颜夕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皇子妃的，也不是什么人入了宫，都能走到最后的。家世背景，不过是其一，人谋运势，不过其二，成为皇子妃，也不过是刚刚开始。人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朱墙碧瓦的牢笼里，能活到最后的，都不简单。就算不为了我，只为了让颜夕晨长记性，爹也不会手软。” 颜夕月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颜肃年心里也愈发觉得，颜夕月从心智到手腕，都比颜夕晨要成熟许多。 唯一的不好……也就是她性子太倔，不可控！ “夕月，你和裕亲王……很好？” 很好…… 这话，颜肃年说的含蓄极了。 之前颜夕月并没有细想过，夜天极为何要来左相府，找颜肃年又说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夜天极一定跟颜肃年提了她。 海家的亲事黄了，所以，颜肃年这是打算让她另攀高枝？ 夜天极？ 他倒是挺敢想的。 心里已经把事情过了一圈，可面上，颜夕月半点端倪都不露，“我和裕亲王如何，爹不是很清楚吗？” “……” “那日在围场，冯美人出事，我险些被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斩了，是裕亲王开了口，为了寻了自证清白的机会。二皇子联合道士，制造狐妖之说，险些逼死我，也是他仗义执言，让我有了喘息之机。之后海云坡，我为他诊治，虽然没做出什么贡献，但好歹也算尽心尽力，还了他的恩情。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什么。” 能说的，众人皆知，不能说的，只字不漏。 没什么…… 这答案，颜夕月给的敷衍极了。 颜肃年知道颜夕月伶牙俐齿，他也不再兜圈子。 “夕月，这就咱们父女俩，也没必要来那些虚的。今日海家的亲事，怕是不成了，可女大当嫁，你的亲事，总还是要考虑的。裕亲王对你，倒是有两分心思，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爹，你不觉得这么做，太冒险了吗？与裕亲王亲近，皇上那头，你就不怕？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要你想，那爹可以为你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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