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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进，夜微凉。 一滴热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霍寻南胸口，烫得他心跳似乎都停了一拍。 紧接着，他就听见黎素宁说：“你若要杀便杀吧，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常慧那个老和尚手里好。毕竟……你杀我的时候，定然不舍得让我疼许久。” 霍寻南闻言，再说不出一句话。 借着月光，黎素宁目光描摹着他的面容，眼眶一阵发热，却尽数压了下去。 玉枝承露敛蕊开，鸾凤相合入夜来…… 她终是报复了他—— 月光清寂，照亮了无烛的夜。 霍寻南的眼上布不知何时已被取下。 黎素宁想捡起地上零落的衣衫，却见两人的衣衫纠缠在一起。 她迟疑了下，终究是捡起了霍寻南的衣衫，裹住了自己。 黎素宁回头看向霍寻南，红唇轻启：“我们扯平了。” 那些伤害，欺骗，都到此为止了。 她的身影孤寂而又沉重，最终一步一步，消失在霍寻南的视线之中。 霍寻南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指一动，瞳色深沉，看不出此刻在想什么。 清极洞。 黎素宁回到洞中，没有看到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回来！”姑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黎素宁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姑姑就在身后。 她忙上前拉住姑姑的手撒娇：“姑姑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可姑姑却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严肃道：“怎么回事？你的灵珠呢？” 赵蒹依誮葭忙将手缩了回来，只是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姑姑：“我……给霍寻南了。” 耳朵忽然被人捏得死死的，姑姑一脸着急：“你疯了！没有灵珠你怎么修炼？” 黎素宁疼得脸都皱成一团：“他天生有心疾，活不了多久，我只是帮他续命，反正他并非修行之人，等他命数尽了，我再拿回来就是……” 最后，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可眼神却格外坚定。 虽然霍寻南对她不好，但是这世上，她只有他一个挚爱之人。 到底，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你生下来便有自己的使命，如何能耽于情爱！” 姑姑见她一言不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没了灵珠，最终黎素宁无法和姑姑离开，只能留在巫山。 她本以为霍寻南会追到巫山来取自己的命，没想到三个月过去，他也没有来。 黎素宁坐在洞中终日痴痴望着山脚。 这天，她忽然感觉一阵恶心涌向喉咙，忍不住干吐起来。 清极洞。 姑姑给黎素宁把过脉，神色沉重。 “怎么了？”黎素宁看着她难看的脸色，不由担心。 “你怀孕了。” 一句话，让黎素宁心中抑郁缓解不少。 她低头看着腹中，伸手抚摸着。 或许是上天垂怜，她失去了霍寻南，却又还给了她一个孩子。 姑姑看着她，眼中难掩难过：“蒹葭，你若生下这孩子，会死。” 第五章 蚀骨蚀魂之痛 黎素宁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 姑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张了张口，许久才说：“你与别的妖不同，若生下孩子，就会变成一个凡人，同他们一样生老病死。” 况且……如今她的内丹也给了霍寻南，寿命只会更短。 黎素宁闻言，心里却止不住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她变成凡人，霍寻南是否就会信她，她是否能跟他一起白头偕老…… “姑姑，你让我再想想吧。”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已经有了决定。 姑姑听她这么说，怎么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姑姑沉沉叹息一声，无奈离开。 等姑姑走后，黎素宁便立刻偷偷下了山。 她要去找霍寻南，告诉他，自己有了两人的孩子！ 刚至山下，她却听见两个猎户闲聊。 “这世道乱了呀，听说珈蓝寺的佛子都在抵御妖界时受了重伤，快要死了，我们这些凡人遇到妖怪可怎么办……”。 珈蓝寺的佛子……不就是霍寻南吗？ 黎素宁听到这话，只觉脑子嗡了一下，一片空白。 她来不及思考，忙飞身前往珈蓝寺。 等到了后，却见寺里竟真没了霍寻南踪迹。 黎素宁揪住一个小沙弥，急红了眼：“说，霍寻南在哪里！” 小沙弥吓得声音都在发颤：“住……住持为了救寺中僧侣，被妖界的人抓走了……” 一道烟消，黎素宁消失原地，直奔妖界而去。 妖界接壤黄泉，暮气甚重，凡人在那里只怕撑不了多久。 霍寻南，你要坚持住，等我来救你…… 来到妖界，黎素宁抓着一只小妖，稍一打听便问出了霍寻南的下落。 他被妖王关在寒冰地狱。 寒冰地狱接通忘川，连妖怪都不能靠近太久。 黎素宁赶到时，远远就见霍寻南已经昏倒在了地牢中，地牢四周都盈满了忘川之水。 忘川水蚀魂蚀骨，置身其中便真如处寒冰地狱。 黎素宁咬牙，下身化作蛇尾，往地牢游过去。 这水冷得骇人，一入水，她的眉间立刻覆上了一层寒霜。 接着便是蚀骨的疼。 从身体到神魂，似有百蚁啃噬，钻心刺骨。 黎素宁用妖力护住要害，便顾不到鳞片，只能眼见着一点点被溶解 疼，太疼了。 从前她一点点不舒服都会窝在姑姑怀里让姑姑哄，后来遇到霍寻南，她就更娇气了，老是装难受，就想看霍寻南紧张她的样子。 可此刻她便是浑身都疼得颤抖，却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黎素宁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要不就救不了霍寻南了。 等她带着霍寻南往回游时，更是把全部妖力都用来护住他。 回到岸上时，黎素宁的下半身已经疼得几近麻木，身子也快要凝结成冰。 而尾巴鳞片更是所剩无几，满身被忘川水侵蚀过的皮肉，不是发黑的伤口，就是猩红一片的血。 但看着终被她救出的霍寻南，黎素宁觉得蚀魂蚀骨之痛，都值得。 黎素宁满身狼狈地回到清极洞，姑姑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只得顶着一身伤照顾霍寻南，好在霍寻南有她的内丹护体，不然他真要死在妖界了。 “和尚啊和尚，这救命之恩，你以后就算不报，可也不许杀我了。”黎素宁轻拂过霍寻南的眼睫，喃喃道。 一想到他曾说要杀她，她心里就一阵钝痛。 黎素宁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怀了你的孩子，等我变成凡人，你会娶我吧？” 眼前之人仍是静静躺着，没有一丝回应。 黎素宁看着他干得有些起皮的唇，起身倒了一杯水。 她自己喝了一口，嘴对着他的唇轻轻覆了上去，抬眼却正撞上一双漆黑眼眸。 黎素宁对着他的嘴，立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