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雨寒凉，惊雷划破天际，吹熄了宫灯。

我被赐了毒酒，死在年久失修的冷宫。

堂堂骠骑大将军之女，先皇亲封的安平公主，当今的南越皇后。

却被新晋宠妃柳芸儿一瓶毒酒药死。

我咽气后，睁眼却看到了梁敛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而我正躺在他的枕边。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眨了眨眼，迟钝地抬手抚上梁敛行在睡梦中也拧在一起的眉宇。

手指却生生透过梁敛行的眉心，也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眼眶渐渐湿润，原来，我成了一缕游魂。

也好，或许是上天垂怜，许我再见梁敛行最后一面。

自从柳芸儿入了宫后，我就已经很久没有离梁敛行这般近了。

上一次这样亲昵，还是两年前梁敛行被前朝余孽刺杀，我为他挡剑奄奄一息时。

依稀记得，当时昏迷之际，朦胧间梁敛行日日守在床前，曾用颤抖的嗓音喊我：“顾毓……”

“若此间事了，往后海晏河清，朕定与你携手共江山，此生不换。”

如今他的誓言如在耳畔，可与他携手之人却不会再是自己。

我缓缓合上眼，静待勾魂使来。

不由得离梁敛行更近了些，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

假装仍像从前那般，贴近他，再近一些。

霎时，一道惊恐的女声响起：“皇后娘娘，不要，是臣妾的错，臣妾再也不敢了……”

我一惊，抬眼看向梁敛行。

他也睁开了眼，抬手伸向另一侧，揽起了右侧的枕边人：“芸儿莫怕，有朕在，没人敢动你。”

见到柳芸儿的那一刹那，我微微愣神，她竟躺在乾心宫的龙榻上！

梁敛行自登基以来，从未带人歇在他的寝殿。

连我最多也只是在殿内陪着梁敛行批阅过奏折。

他竟为了柳芸儿开了先例？

苦涩来不及蔓延，柳芸儿又低低嘤噎出了声：“陛下还是将臣妾放逐出宫吧。”

梁敛行压下剑眉，怜爱追问：“芸儿何出此言？”

柳芸儿委屈的泪水成串涌了出来：“宫中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南越最金贵的女子，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大哥是镇远将军，连家中最小的弟弟都任军中校尉。”

“若是他们知道皇后娘娘因我被陛下您罚入冷宫幽禁，必会震怒，臣妾惶恐……”

梁敛行深如幽潭的暗眸，杀气一闪：“朕是九五之尊，能提他们做大将军，亦能诛他们九族！”

我闻言神魂一震，怔愣地看着梁敛行。

半响，梁敛行解下床幔，俯身压下。

龙榻上响起梁敛行低哑的声音，酥酥麻麻的：“不过，你今夜该忧心的不该是此事……”

红帘烛火，撞碎了一池春水。

我想过要离开，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这深宫大院。

我明明没了心跳，却心如刀割。

早知如此，便不许那生死永相随的誓言了。

翌日，我从太监口中得知大哥顾晏进了宫。

我与大哥已有一年未见了，心中又喜又悲。

从前在家里最疼我的就是大哥。

出嫁那日，铁骨铮铮的大哥红了眼：“妹妹，若有朝一日，你在他那受了委屈，大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讨回！”

昨夜梁敛行放狠的话犹在耳边，我瞬时心紧。

宣政殿里，梁敛行在批新上的折子，柳芸儿一旁磨墨。

哥哥威风凛凛立在殿中，脸色阴沉如墨，身边跪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婢女。

这婢女是谁？

我觉得有些眼熟。

不容我细想，梁敛行抬头问：“顾将军，此举何意？”

哥哥眼神如刀，瞥向柳芸儿：“那这得问问柳贵妃了。”

柳芸儿脸色微僵，温声回应：“陛下，臣妾不曾见过她。”

哥哥朝那婢女冷呵一声：“说！”

那婢女浑身一颤，立即扬声道：“陛下，奴婢亲自见皇后娘娘被柳贵妃赐了白绫和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