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十元,买到千金不换
退休后的我走进廉价舞厅,十块钱就能买小姑娘三分钟陪伴。家里冷得像冰窟,
只有这里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直到某天,舞厅被查封,警察带走所有**。
那个最沉默的女孩突然回头:“老板,救我,我知道你儿子的秘密。
”我浑身一震——我儿子三年前就死了。---家里的空气是凝滞的,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
老周坐在客厅那张磨得发亮的旧藤椅里,视线落在对面墙上。挂钟的秒针一下,一下,
跳得吃力,像个喘不上气的病人。它每跳一下,这屋里的寂静就厚重一分。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光线斜斜地从阳台的塑料百叶窗缝隙里挤进来,
在地板上切出几道惨白的光带,能看见光里浮沉翻滚的灰尘。空气里混杂着几种味道。
常年煎煮的中药味,像一块浸透了苦汁的湿布,牢牢扒在墙壁和家具上,挥之不去。
还有中午,或许也可能是昨天剩下的饭菜,热过之后又凉透的那股油腻气。最重的,是孤单。
那味道无色无形,却无处不在,钻进鼻腔,沉进肺里,凉得让人心头发慌。他动了一下,
藤椅发出“吱呀”一声**,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慢慢站起身,
膝盖也跟着响了一下。走进卧室,从衣柜最底下摸出那个旧手帕包成的小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零钱。他枯瘦的手指在里面拨了拨,捻出两张五块的,又顿了顿,
添了一张一块的,然后把剩下的重新包好,塞回原处。十一块。今天多带一块吧,
也许……也许可以多待一会儿。他把钱仔细折好,放进裤子口袋,用手在外面按了按。下楼,
走出单元门。夕阳的余晖带着点最后的暖意,落在他脸上,他眯了眯眼。小区里没什么人,
只有几个更老的老人坐在花坛边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他快步穿过,像要逃离什么。
越靠近那条背街,空气似乎就变得不同。家的那种沉滞的冷被搅动了,
换上了一种黏糊糊的、混杂着路边小吃摊油烟、垃圾桶酸腐气,
还有某种廉价香水预备着登场的暖昧气息。“金虹”歌舞厅的招牌就在前面,
霓虹灯管坏了几段,“虹”字只剩下半边“工”,在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色里,
显得有些滑稽,又有些迫不及待。撩开那厚重的、带着霉味和无数手渍的深红色绒布门帘,
声音和气味像潮水一样猛地将他包裹。劣质音响放着的、节奏强烈的网络歌曲,
鼓点敲得人心口发闷。烟味、汗味、隔夜酒水的馊味,还有那些浓烈得发冲的香水味,
全都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金虹”的空气。昏暗,
旋转的彩灯光怪陆离地扫过一张张模糊或清晰的脸,舞池里人影幢幢,贴得很近。
老周熟门熟路地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找了个靠近角落的卡座坐下。沙发破了个口子,
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他刚坐下,就有人影晃了过来。“老板,一个人啊?
”一个穿着亮片裙子的女人凑近,脸上的粉扑得有点厚,在彩灯下泛着青白的光。
她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甜腻。老周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两张五块的,递过去。
女人熟练地接过,塞进胸口,然后伸出手来拉他:“走嘛,老板,扭一扭。”老周站起身,
被她半拉半拽地拥进舞池。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晃得人眼花。女人几乎是贴在他身上,
随着节奏扭动,那股廉价香水味直冲鼻腔,甜得发腻,带着点花果的香精味,
又混合着她身上微微的汗气。老周的手有些僵硬地搭在她腰间,布料***,
能感觉到下面躯体的温热和动作。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旧皮鞋的鞋尖上,偶尔抬起,
看到的是女人光滑的、年轻的脖颈,或者舞池边上其他同样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有那么几个瞬间,在音乐的间隙,在女人把带着热气的声音喷在他耳边,含糊地叫着“老板,
你跳得真好”的时候,他心头那块冻结了什么东西,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下。
他不是那个守着空屋子等死的周德贵了,他是“老板”,
是个还能搂着年轻女人、被她们用娇嗲声音对待的男人。但这感觉短暂得像泡沫。
女人扭动的身体带着明确的敷衍,她的眼神时常飘向别处,似乎在计算着时间,
或者寻找着下一个“老板”。三分钟,也许更短,老周还没能完全沉浸进去,
女人就已经松开了手,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老板,下次再来找我呀。”说完,
便像一尾鱼,滑进了昏暗的光线里,寻找下一个目标。老周站在原地,
舞池的喧嚣和旋转的灯光仿佛隔了一层膜。口袋里的钱少了十块,
刚才那点虚假的暖意也正迅速从身上剥离。他慢慢走回卡座,感觉比来时更加疲惫。
他坐了一会儿,看着舞池里更换着一对对临时搭档。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个女孩。
她独自坐在离舞池稍远的一个更暗的角落里,穿着一条简单的、甚至有些过时的碎花裙子,
低着头,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彩灯偶尔扫过,能看清她侧脸柔和的线条,很年轻,
可能还不到二十。和周围那些主动招揽生意的**不同,她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
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老周心里动了一下。他想起口袋里多带的那一块钱。他站起身,走过去。
站在女孩面前,她似乎才惊觉,抬起头。光线很暗,但老周还是看清了她的眼睛,很大,
黑白分明,里面没有那些职业性的媚态,反而带着点怯生生的,甚至是茫然的东西。
她看着老周,没说话。老周把那张折好的一块钱,
连同口袋里仅剩的另一张十块(他本来打算用来买包最便宜烟的),一起递了过去。
他动作有些迟疑。女孩看了看他手里的钱,十一块。她犹豫了一下,伸出细白的手指,
接了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老板。”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站起身,
跟着老周走进舞池边缘不那么拥挤的地方。音乐还是那么吵,灯光依旧昏暗。
老周的手虚虚地揽着她的腰,能感觉到女孩身体的僵硬。她跳得很生涩,
几乎只是跟着他的步子慢慢挪动,低着头,不像别的**那样贴上来。老周也没说话。
就这么默默地跳着。靠近了,他闻到她身上没有那种浓烈的香水味,只有一点淡淡的,
像是肥皂的干净气息。这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了点。三分钟,或许更长一点,
因为女孩没有立刻离开。直到一曲终了,下一首更激烈的曲子响起,她才轻轻挣脱开,
又低声说了句:“谢谢老板。”然后转身,快步走回她那个黑暗的角落,重新坐下,
恢复了之前那种几乎要隐没在背景里的姿态。老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影里。
这一次,心里没有那种强烈的空虚感,反而有点异样。那女孩的眼睛,那沉默的样子,
让他觉得……不太一样。从那天起,老周去“金虹”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他还是会带十一块钱,有时是十二块。他不再找那些主动迎上来的**,
而是直接走向那个角落。女孩似乎也认得他了,每次看到他过来,会抬起头,等他递过钱,
然后默默地陪他跳一会儿。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除了那两声“谢谢老板”。有时,
老周会试图问点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只是摇摇头,或者把目光移开。
“多大了?家不在这儿?”她要么不答,要么只是用更轻的声音说:“老板,跳舞吧。
”老周便不再问。他渐渐习惯了这种沉默的陪伴。在那些短暂的三分钟里,
搂着这个比他女儿年纪还小的姑娘,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气味,
在震耳的音乐和光怪陆离的灯光包裹下,他确实能暂时忘记家里那挥之不去的药味和死寂,
忘记自己是个行将就木的孤独老人。他甚至会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仿佛自己是在护着、陪着什么,而不是单纯的购买。这天晚上,老周和女孩跳完,
看着她走回角落。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累了,便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
手还没碰到那厚重的门帘,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歌舞厅里的音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旋转的彩灯也猛地停下,
只剩下几盏惨白的照明灯“啪”地全部打开,瞬间将整个舞厅照得如同白昼,
也照出了每一张惊慌失措的脸,每一处污渍斑斑的角落。“警察!都不许动!原地抱头蹲下!
”几声严厉的呼喝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冲了进来。红色蓝色的警灯光芒透过门帘缝隙,
疯狂地闪烁旋转,映在每个人惨白的脸上。舞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尖叫声、哭喊声、男人的咒骂声、警察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控制住出入口,另一些人开始驱赶人群,让所有人靠墙蹲下。
老周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羞愧、恐惧、还有一种晚节不保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被人流推搡着,踉跄地退到墙边,
机械地跟着其他人一起蹲下,双手抱住头。水泥地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裤子传上来。
他不敢抬头,只觉得脸上**辣的,周围那些警察审视的目光,
还有身边其他蹲着的男男女女发出的各种声音,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他用眼角余光偷偷搜寻。看到那些平日里花枝招展的**们此刻个个花容失色,
被警察一个个拉起来,核对身份,然后被命令站到另一边,排成一排。她们低着头,
有的在瑟瑟发抖,有的在小声啜泣。他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她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单薄的身体缩成一团,头埋得低低的,碎花裙子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朴素,甚至寒酸。
一个女警正走过去,挨个把那些**拉起来。老周的心揪紧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是同情?是愧疚?
还是对自己竟然把她也牵连进这种境地的自责?他死死地盯着那边。女警走到了女孩面前,
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要把她拉起来。就在这时,女孩猛地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
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惊慌,反而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决绝。
她的视线越过拉扯她的女警,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蹲在墙角的老周身上。
老周对上她的目光,浑身一僵。女孩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不高,
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清晰地刺破了现场的嘈杂,直接扎进老周的耳膜:“老板!救我!
”老周呆住了,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求救。他一个退休的、自身难保的老头子,
拿什么救她?然而,女孩接下来的话,像一道凭空劈下的炸雷,
将他整个人都震得魂飞魄散:“我知道你儿子的秘密!”老周如遭雷击,猛地站了起来,
蹲得太久双腿发麻,让他几乎栽倒,他慌忙用手撑住墙壁才稳住身体。他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儿子?他的儿子?周小峰?他儿子,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车祸。
死得透透的。是他和老伴亲手送去火化,亲手捧回的骨灰盒,就放在家里客厅最高的柜子上,
蒙了灰,他都不敢经常去擦。一个死了三年的人,还能有什么秘密?警察在呵斥,
在推搡着女孩往外走。女孩被拉扯着,却依旧倔强地扭过头,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老周,
里面是疯狂,是哀求,是某种孤注一掷的狠厉。老周浑身冰凉,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看着女孩被警察带出舞厅,消失在旋转的红蓝警灯光芒里。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离他远去,世界只剩下女孩最后那句话,
在他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回荡,撞击——我知道你儿子的秘密!
你儿子的秘密……秘密……警察开始驱散其他客人,训斥着,记录着身份信息。
老周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推着,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金虹”歌舞厅。外面夜风一吹,
他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旧衬衫。他回头看了一眼。
“金虹”的招牌依旧残缺地亮着,在警车的顶灯映照下,像个怪物的独眼。
那厚重的门帘后面,曾经是他用以“续命”的临时避难所,此刻却只剩下冰冷和混乱。
家里那熟悉的、冰冷的、混合着药味和孤单味的空气,似乎正从远处张开无形的臂膀,
等着他回去。可是,他还回得去吗?那个女孩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
在他早已沉寂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2第二章回不去的冰窟窿老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夜风刮在脸上,像粗糙的砂纸,
磨得他皮肤生疼。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不是警笛的余音,而是女孩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带着她最后那绝望又执拗的眼神。“我知道你儿子的秘密!”秘密?
小峰能有什么秘密?一个听话的、有点内向的孩子,读书,工作,谈恋爱,
然后……然后就是那场该死的车祸。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警的事故认定书,
医院冰冷的死亡证明,殡仪馆里那张最后定格、毫无血色的脸……哪来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指尖冰凉,
几乎失去了知觉。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一点尖锐的痛感,
才让他稍微从那种浑噩的状态里挣脱出来一点。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了,没人修。
他摸着黑,一步一步往上爬。每一步都踩在熟悉的、有些松动的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声音以往让他觉得踏实,是回家的路,此刻却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或者……踩在虚无里。终于到了家门口。他掏出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钥匙**锁孔,转动,门“咔哒”一声开了。那股熟悉的、混合着中药、剩饭和孤单的气味,
像等待已久的幽灵,瞬间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比舞厅里那混杂的、带着活人气息的味道,更冷,更沉,更让人窒息。他反手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板,大口喘着气。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路灯的一点微弱余光,
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那个放在最高柜子上的、蒙着灰尘的骨灰盒,
在黑暗中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问号。他摸索着按亮了客厅的灯。
惨白的节能灯光瞬间铺满整个空间,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冷寂。
藤椅还在原地,挂钟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可老周觉得,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个他住了几十年的家,这个他每天等待生命终点的地方,
突然变得无比陌生。他走到藤椅边,却没有坐下。
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柜子顶上的骨灰盒。小峰。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三年前那个雨夜,电话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个家残存不多的平静。是交警打来的。
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白布覆盖下,那具已经失去所有生命迹象的躯体。
老伴当场就晕了过去,之后再没真正缓过来,一年前也跟着去了。从此,
这个家就彻底成了冰窟窿。小峰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没让他操过太多心。学习成绩不错,
考上了本地的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还算稳定的公司。就是性格闷了点,不太爱说话,
有什么心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老周和他妈以前还总念叨,让他开朗点,多交些朋友。
出事前那段时间,小峰是有点不对劲。好像更沉默了,眉头总是锁着,
有时吃饭吃着吃着就发起呆来。老周问过他几次,是不是工作太累,
或者和女朋友小雅闹矛盾了。小峰总是摇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没事,爸,
就是有点累”。他们当时只当是年轻人工作压力大,没往深处想。现在,“秘密”这两个字,
像一根毒刺,猛地扎进了老周几乎已经麻木的神经末梢。
难道……小峰当时真的有什么事瞒着他们?是什么事?工作上的?感情上的?
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不可能!老周用力甩了甩头,
仿佛要把这荒谬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的儿子他了解,
小峰不是那种会惹是生非的孩子。一定是那个**!对,一定是她!她为了让自己救她,
情急之下胡乱编造的谎话!她看到了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老头子,
所以用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利用他!这种地方的女人,为了脱身,什么谎扯不出来?
老周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喝。手拿起暖水瓶,却抖得厉害,热水溅出来几滴,烫在手背上,
带来一阵刺痛。他放下水瓶,靠在冰冷的灶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可是……她怎么知道小峰?在舞厅里,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家里的事,
更别提他已经死去的儿子。他们之间仅有的一点交流,就是那几句“谢谢老板”。
她不可能从别处知道。除非……她以前就认识小峰?这个念头让老周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个在廉价舞厅里陪舞的年轻女孩,
和他那个在公司上班、生活圈子简单的儿子……这两条平行线,怎么可能有交集?
老周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各种猜测、怀疑、否定交织在一起,扯得他神经突突地跳着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却吸了满肺腑冰冷的、带着药味的空气。
他走到客厅的电话旁,那部老式的座机蒙着一层薄灰。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听筒,
手指在按键上悬停片刻,按下了一串号码。是打给儿媳妇小雅的。小峰去世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