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花开了!!!
我和熙南的名字,是被巷口那棵老槐树记住的。那时候的夏天总带着蝉鸣的黏稠,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手里攥着从隔壁李奶奶家偷摘的青橘子,正猫着腰往墙上爬。
砖缝里的青苔蹭了满手,身后传来熙南温吞的声音:“阿遥,快下来,摔了要流血的。
”我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把橘子往兜里一塞,三下五除二翻上墙头:“怕什么,
上次从二胖家屋顶跳下来都没事。”墙那头是堆放杂物的后院,我踩着一堆旧木箱跳下去,
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冲墙头上探着脑袋的熙南招手,“快下来,我看见王大爷家的鸽子窝了。
”熙南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领口系得整整齐齐,他皱着眉摇头:“我不,阿姨说危险。
”阳光落在他细软的头发上,泛着浅棕色的光,他长得像年画里的娃娃,皮肤白净,
眼睛是温润的杏色,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月牙。街坊邻居总爱打趣,
说我和熙南倒像是被换了性子。我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打架时能把男生按在泥里揍,
胳膊上常年带着擦伤的疤;熙南却会安安静**在树荫下看书,帮他妈择菜,说话细声细气,
连走路都轻手轻脚。他爸走得早,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妈是中学的语文老师,
总穿着素色的连衣裙,身上有淡淡的墨水香。有次我听见巷口的张婶跟人念叨,
说熙南他爸是得癌走的,查出来时就晚了,疼得整夜睡不着,最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那时候我还不懂“癌”是什么,只看见熙南听到这话时,悄悄把手里的玻璃弹珠攥得紧紧的,
指节泛白。但这不妨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打架输了,他会从兜里掏出创可贴,
小心翼翼地帮我贴在伤口上,嘴里念叨着“下次别打了”,
眼神却比谁都担心;他被隔壁班的男生抢了作业本,我撸起袖子就冲上去,
把那男生的书包扔进垃圾桶,回头冲他咧嘴笑:“看谁敢再欺负你。”那时候的天总是很蓝,
日子过得像条慢悠悠的河。我们一起在路灯下写作业,他的字工整得像印刷体,
我的字歪歪扭扭像爬虫子;一起在夏天的傍晚去买冰棍,他总爱买绿豆的,我偏爱奶油的,
偶尔会交换咬一口;一起躺在老槐树下,看云朵飘过,我说以后要去当警察,
抓遍天下的坏蛋,他说想当医生,治好多好多的病。“什么病都能治吗?”我啃着冰棍问他。
他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特别是爸爸得的那种病,我要让它再也不能害人。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大人似的:“行,以后我当警察保护你,你当医生治病救人,
咱们俩天下无敌。”他被我逗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和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分不开的藤蔓。上了高中,一切好像慢慢变了。学校大了,
人多了,无形之中好像划了很多圈子。我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跟男生称兄道弟,
跟女生勾肩搭背,凭着一股冲劲,倒也混得风生水起。熙南却像是被落在了后面,
他还是安安静静的,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要么看书,要么就坐在座位上发呆,
说话依旧温声细语,被人撞了一下会轻声说“没关系”,在喧闹的教室里像个透明人。
高一那年,倒也还算平静。偶尔有不长眼的男生嘲笑熙南“像个小姑娘”,
我听见了总会冲上去怼回去,有时候急了还会动手。每次打完架,
熙南都会拉着我往医务室跑,一边给我涂药水,一边小声抱怨:“你又冲动了,
万一被老师看见怎么办?”“看见就看见,”我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嘴硬,
“谁让他们欺负你。”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其实也没什么的,
不理他们就好了。”“那怎么行!”我立刻反驳,“你是我哥们儿,欺负你就是欺负我。
”他抬起头看我,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轻轻“嗯”了一声。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还在,
就没人能真的伤害到他。我以为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他在我身后,我在他身前,
就能挡住所有的风雨。直到高二文理分科的那天。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公告栏前挤满了看分班结果的人。我挤了半天,才在文科三班的名单里找到自己的名字,
转头想跟熙南分享,却看见他站在理科一班的名单前,脸色苍白得像纸。“熙南,
你在这儿啊,我分到文科三班了,离你好像有点远……”我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他猛地转过身,眼睛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熙南哭,哭得那么凶,那么歇斯底里。他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顺着公告栏的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我赶紧蹲下去抱住他,心里慌得厉害。
“熙南,怎么了?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我拍着他的背,声音都带着颤音。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眼泪打湿了我的校服肩膀,滚烫得像火。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早上,几个男生在走廊里堵住熙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爸的野种”,
说他“跟他妈一样装清高”,还把他掉在地上的笔记本踩得稀巴烂。那本笔记本里,
记满了他关于肿瘤研究的笔记,是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宝贝得不行。从那天起,
有些东西彻底变了。文科班和理科班隔着两栋教学楼,课间只有十分钟,
我常常抱着书本一路狂奔,就为了去看他一眼。可我看到的,是他越来越沉默的样子。
他的座位被挪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桌子上偶尔会出现粉笔头和小纸团,
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写着“娘娘腔”“没人要”。我每次去,
都会把那些东西狠狠扔进垃圾桶,然后瞪着周围起哄的男生:“谁再敢放东西,
看我不把你们的胳膊卸下来!”那些男生表面上嬉皮笑脸地应着,等我一走,只会变本加厉。
有一次,我撞见几个男生把熙南堵在楼梯口,抢他手里的练习册。
我冲上去把那几个男生推开,一拳打在领头的男生脸上,
把练习册抢回来塞进熙南怀里:“走!”我拉着他往楼下跑,直到跑出教学楼,
才停下来喘气。熙南低着头,小声说:“阿遥,谢谢你。”“谢什么,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他们还对你做什么了?”他摇摇头,
抿着嘴不说话。那天晚上,我接到熙南***电话,她说熙南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晚饭也没吃,问他什么都不说。我握着电话,心里又急又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熙南开始反抗过。他去找班主任,那个戴着老花镜、总爱板着脸的老头。一开始,
老头还会把那几个男生叫到办公室,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同学之间要和睦相处”。
可次数多了,他就不耐烦了。有一次,我去办公室送作业,
正好听见老头对熙南说:“你自己也反思反思,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要是行事磊落点,像个男孩子样,谁会没事找你麻烦?我看你啊,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冲进去跟那老头理论。熙南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
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我看见他攥着衣角的手,指节都白了。后来,熙南真的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回来后,递给我一张检查单,上面写着“未见明显异常”。他笑了笑,
笑得有点勉强:“你看,我没病。”“我知道你没病,”我把检查单攥在手里,声音闷闷的,
“是他们有病。”可那些男生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他们知道老师不管,家长不知道,
越发肆无忌惮。一开始只是语言上的侮辱,后来开始动手推搡他,把他的文具扔到地上,
在他的书本上乱涂乱画。熙南越来越沉默了。他不再跟我抱怨,也不再去找老师,
只是把自己缩在那个角落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他的成绩还是很好,
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高三那年,我彻底忙了起来。
成绩不好的我,被父母逼着报了补习班,每天从早学到晚,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我跟熙南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能在食堂碰到一次。他瘦了很多,
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我想跟他说说话,可他总是匆匆吃完就走,说要回去看书。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安慰自己,等高考结束就好了,等我们考上大学,
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为只要熬过高三,就能逃离这一切。可我没想到,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恶意正在疯狂滋长。他们开始往熙南的抽屉里扔垃圾,发霉的面包,
揉成团的废纸,甚至还有死蟑螂。熙南发现后,只是默默地把垃圾倒掉,把抽屉擦干净,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开始在他的饭盒里倒泥土,看着他打开饭盒时愣住的样子,
哈哈大笑。熙南只是把饭盒盖好,默默地扔进垃圾桶,然后饿一整天肚子。
他们开始变本加厉,在体育课上故意把他撞倒,在他的水杯里撒粉笔灰,
趁他不注意把他的书包扔到楼下。有一次,我在楼梯间捡到一个被踩烂的保温杯,
那是我去年生日送给他的,上面印着他最喜欢的星空图案。我看着那个瘪掉的保温杯,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冲到理科班的教室,
指着那几个男生的鼻子骂:“是不是你们干的?!”他们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是又怎么样?
一个破杯子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你妈!”我红着眼冲上去,
却被他们几个人拦住。熙南从座位上站起来,拉了拉我的胳膊,声音很轻:“阿遥,算了,
别打了。”“算了?”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又疼又气,“他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
你还要算了?”他低下头,小声说:“快高考了,别影响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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