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燕窝端到面前,她们劝我爬上王爷的床榻
我爹,当朝二品大员,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罪名是贪墨军饷,证据确凿,只等秋后问斩。
家里天塌了,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我的好大姨,却端来一碗燕窝,
笑盈盈地给我指了条“明路”。她说,城外的雍王爷,权势滔天,
只要我肯去他府上“伺候”几天,我爹的命就能保住。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唯一的活路,
催着我“为家族牺牲”。他们不知道。陷害我爹的户部尚书,就是雍王养的一条狗。
我爹书房里那三千七百二十六卷案宗,每一个字都刻在我脑子里。雍王府的黑账,
我比他自己都清楚。他们要我献身去与虎谋皮。而我,要用他们的人头,来祭我谢家的清白。
1我爹被带走的时候,天还没亮。一群穿着黑甲的禁军,没走正门,
直接踹开了我们家后院的角门。声音很大,把院子里的石榴树都震掉几片叶子。
我娘当时就瘫了。我扶着她,隔着窗户缝,看着我爹。他穿着一身素色常服,头发有些乱,
但背挺得笔直。他没看我娘,而是朝我书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眼很平静。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书房里的东西,是谢家最后的底牌。三天了。
谢府从门庭若市,变得连只野猫都不愿意路过。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这些话本子里的词,我算是亲眼见识了。我娘整日就是哭,眼睛肿得像桃子,
见了我就抓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鸢儿,你爹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
我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谢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外面全是眼睛,
就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等着上来踩一脚。我把自己关在爹的书房。爹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主管监察百官。他的书房,比皇帝的还要机密。三千七百二十六卷案宗,
从京城芝麻小官的贪腐,到边疆大吏的私相授受,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我爹有个习惯,
每办完一个案子,都会写一份心得,记录里面的关窍和人脉往来。这些东西,他从不让我碰。
但我有过目不忘的毛病,从小跟着爹爹在书房磨墨,他念叨过什么,我看过什么,一字不差,
全在脑子里。我爹的罪名,是勾结户部,贪墨北疆军饷三十万两。人证物证俱全。
户部尚书张嵩在朝堂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是被我爹逼的。真是笑话。我闭上眼,
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三年前,爹爹办过的一桩“江南盐引案”。卷宗的末尾,
他用朱笔写了四个字——“止于雍王”。而张嵩,当年就是江南盐运司的主事,
是雍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这张网,三年前就撒下了。我正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人物关系,
门外传来丫鬟怯生生的声音。“**,柳夫人来了。”柳夫人,就是我大姨。我放下笔,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该来的,总会来。大姨柳氏一进门,就先用帕子捂着眼角,挤出两滴泪。
“我的鸢儿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得了啊!”她拉着我的手,
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她身后的丫鬟,端着一个描金的托盘,
上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燕窝。“快,这是大姨特地给你炖的,你得顾好自己的身子,
不然你爹出来了,看见你这样,得多心疼啊。”她嘴上说着心疼,
眼睛却在书房里滴溜溜地转,像是在估价。我娘也被她搀了进来,大概是哭累了,
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大姨把燕窝推到我面前,语重心长的口气,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鸢儿,你爹这事,我们这些做亲戚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姨夫也去找了好多同僚,
可人家一听是谢家的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叹了口气,终于说到了正题。
“如今这京城里,能和你爹的政敌,也就是那位张尚书掰手腕的,不多了。”她顿了顿,
一字一句地说:“城外的雍王爷,算一个。”我拿着汤匙的手,停在半空。来了。
我娘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点希望,她抓住大姨的袖子:“姐姐,雍王……雍王肯帮忙吗?
”大姨拍了拍我娘的手,目光却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雍王爷是什么身份?人家凭什么帮忙?咱们家现在这样,拿什么去求人家?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子神秘和引诱。“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鸢儿生得这么标致,又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这京城里多少公子哥儿惦记着呢?
雍王爷……听说最是怜香惜玉。”“咣当”一声。我手里的白玉汤匙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娘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再糊涂,也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大姨却像是没看见我们的脸色,兀自往下说,声音里甚至带着点兴奋。“鸢儿,你想想,
这可是救你爹的命啊!不过是委屈你几天,等你爹官复原职了,谁还敢说什么闲话?到时候,
王爷一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名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家人。
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啊,我的好外甥女。”她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我,
仿佛我已经点头答应了。那笑容,让我觉得比冬天的冰还冷。2我娘浑身都在发抖,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惊恐和哀求。她怕我真的点头。
我慢慢地弯下腰,一片一片,把碎掉的汤匙捡起来。瓷片很锋利,划破了我的指尖,
血珠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很疼。但这点疼,和我心里的恶心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我把碎瓷片放在桌上,用没受伤的手,端起那碗燕窝。然后,我抬起头,对着大姨柳氏,
露出了一个笑。很温柔的那种笑。“大姨,您说的这条路,真是太好了。
”柳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就说吧!鸢儿最是懂事了!”她激动得声音都高了八度,
仿佛已经看到了谢家重新崛起的希望,和她自己能从中捞到的好处。我娘的脸色,
则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死灰色。我没理会她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不大,
但足够清晰。“只是,鸢儿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请大姨指点一二。”“你说,你说!
大姨都告诉你!”柳氏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我舀了一勺燕窝,送到嘴边,
热气熏得我眼睛有点湿。“大姨,您可知,陷害我爹的户部尚书张嵩,他那个宝贝儿子,
去年在国子监和人斗殴,打断了人家三根肋骨,是谁出面摆平的?”柳氏愣了一下,
“这……我哪知道这些。”“是雍王府的长史。”我替她回答,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又舀了一勺。“那您可知,
张尚书去年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别院,花了足足八万两银子。他一个二品尚书,哪来这么多钱?
”柳氏的表情有点僵硬了,“兴许……是祖产?”“不是祖产。”我摇摇头,
吹了吹勺子里的燕窝,“那笔钱,是从雍王府在江南的‘万源’钱庄里出来的。银票上,
还有雍王府的私印。”我说得很慢,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柳氏的脸色开始变了,笑容挂不住了。“鸢儿,你……你听谁说的这些胡话?”“胡话吗?
”我抬眼看她,“大姨,您再猜猜,三年前,我爹办的‘江南盐引案’,
查抄了二十多家盐商,可最大的一条鱼,却跑了。您知道那条鱼是谁吗?”我没等她回答,
直接把最后半句话砸了出去。“那条鱼,就是咱们这位,怜香惜玉的雍王爷。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那碗燕窝,还在冒着丝丝缕的热气。我娘震惊地张大了嘴,
看着我,像是第一天认识我这个女儿。大姨柳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变成了猪肝色。她眼里的精明和算计,全变成了惊慌和恐惧。
“你……你……”她指着我,手指头都在抖,“你这孩子,怎么……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终于把那口燕窝吃了下去。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凉了。我放下碗,拿起帕子,
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大姨,您刚才说,
让我去求雍王。”我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您是想让我去求他高抬贵手,
放过他自己的狗?”“还是想让我去求他大发慈悲,
了结了我这个知道他太多秘密的‘祸害’?”“又或者,您是收了张尚手的好处,
特地来给我谢家指一条……黄泉路?”我的声音依然很轻,很柔。但每一个字,
都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柳氏的心上。她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我没有!鸢儿,你误会了!大姨是真心为你们好啊!”她慌乱地摆着手,眼神躲闪,
不敢看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听人说雍王爷势大,
想着……想着……”“想着拿我的清白,去给你们柳家铺路,对吗?
”我替她说完了她不敢说出口的话。我往前走了一步,她就像见了鬼一样,往后退了两步。
“大姨,我爹还没死呢。他还穿着囚服,在天牢里看着我们呢。”“您今天说的这些话,
我会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等我爹出来,我再慢慢说给他听。”“到时候,我爹会亲自登门,
去感谢您这位好姐姐,今日的‘救命之恩’。”柳氏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她身后的丫鬟赶紧扶住她。她看着我,眼神里再也没有半点算计,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她大概是想不明白,平日里那个只会看书写字、温顺得像只猫一样的外甥女,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吃人的老虎。“我……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她连滚带爬,
几乎是逃出了我的书房。那碗名贵的燕窝,被她撞翻在地,黏膩的液体,流了一地,
像一滩肮脏的眼泪。我娘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
她只是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发抖。但这一次,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别的什么。3赶走了柳氏,书房里总算清净了。
但我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刚才那番话,是说给柳氏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我知道敌人是谁,也知道他们的关系网有多复杂。但这就像你知道对面有一支千军万马,
而你手里,只有一把小刀。硬拼,是死路一条。我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她不再哭了,
只是坐在旁边,默默地帮我磨墨,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信任。
“鸢儿,你爹……真的有救吗?”“有。”我回答得毫不犹豫。不是为了安慰她,
而是我相信我爹。他那样一个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的人,不可能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我重新坐回书案前。脑子里,那三千多卷案宗,像走马灯一样飞速闪过。我爹被抓,
罪名是贪墨军饷。这是个死罪,皇帝最恨这个。想要翻案,只有两个办法。第一,
证明我爹没贪。第二,把真正的贪墨者,揪出来。第一个办法很难。因为“证据确凿”,
户部的账本,银库的亏空,还有几个被抓的官员的“供词”,都指向我爹。
这些都是张嵩和雍王早就准备好的,天衣无缝。想从里面找破绽,无异***捞针。所以,
只能用第二个办法。我需要找到一个引子,一根能牵动整张大网的线头。这根线头,
必须足够分量,能让御史台那帮“疯狗”闻到血腥味。也必须足够隐蔽,
不能让雍王和张嵩提前发觉。我闭上眼睛,
在脑海里搜索所有和“户部”、“军饷”、“北疆”、“张嵩”有关的卷宗。一卷,十卷,
一百卷……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很多都是看似无关的细枝末节。“景元二十三年,
户部侍郎王某,因***被罢官,举荐其接任者,张嵩。”“景元二十四年,北疆大雪,
粮草不济,监军上奏,户部拨银十万两,实际到账八万两,中途损耗。”“景元二十五年,
张嵩升任户部右侍郎,同年,其子在京城豪掷千金,买下一匹汗血宝马。”线索太多,太杂。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把所有线索串起来的,独一无二的“灰线”。
我让娘亲把爹爹书房里,所有关于“营造”、“采办”、“运输”的卷宗都搬了出来。
这些案子,看起来和军饷案风马牛不相及。但我记得爹爹说过一句话。“钱,是不会说谎的。
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会留下痕迹。你要学的,就是看懂这些痕迹。”我一卷一卷地翻。
从宫殿修缮的木料采办,到皇家贡品的漕运路线。我娘看不懂,但她没问,
只是安静地陪着我,给我添茶,给我揉肩膀。书房里的灯,亮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时候,
我的眼睛又干又涩,看东西都开始模糊。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指尖划过了一份卷宗。
很旧,纸张都泛黄了。封面写着六个字:《景元二十二年,漕运改制案》。我的心,
猛地跳了一下。景元二十二年,我爹刚升任都察院御史不久。这案子,
是朝廷为了提高漕运效率,将原本的官运,部分承包给了几家大的商号。当时闹得很大,
很多官员反对,说与商贾争利,有失体统。最后还是力排众议,推行了下去。
我爹当时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但他在案卷的末尾,留了一份详细的批注。批注里,
他分析了各个商号的背景、实力,以及他们和朝中官员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有一家商号,
叫“四海通”。这家商号的背景最神秘,但实力最强,拿下了漕运线路最好的一段。
我爹在“四海通”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很小的圈。然后,他在批注的最后,
写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北疆所用官马,多产于关外,其料豆皆由大运河,
自南向北而运。”马吃的料豆。漕运商号。军饷。这三样东西,在我脑子里,像三道闪电,
猛地撞在了一起!我找到了!我找到那根线了!北疆的战马,吃的不是普通的草料,
是掺了精料的料豆,很金贵。这笔开销,一直是从户部走的,但它不叫“军饷”,
叫“马政料银”。数额巨大,但因为名目不同,很少有人会把它和军饷联系在一起。
而负责运输这批料豆的,就是“四海通”商号!如果……如果他们在运输的料豆里,
掺了沙子和石块呢?一船料豆,掺个两三成的沙石,神不知鬼不觉。反正马也不会说话。
而多出来的那些空间,用来运什么?运私盐!漕运的船,检查极严,
但如果是运军需物资的船,谁敢细查?张嵩和雍王,他们贪的,根本不止那三十万两军饷。
那只是个幌子,是个丢出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烟雾弹!他们真正的大头,
是利用军需运输的便利,走了三年,甚至更久的私盐!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命脉!
军饷案的账本,做得天衣无缝。但是马政料银的账,和“四海通”的运输水单,肯定对不上!
因为料豆的重量,和银子的数目,是固定的。他们不可能把沙子也算成银子报上去。
只要拿到漕运码头的原始水单,和户部马政的账本一对。那个巨大的窟窿,就藏不住了!
我爹之所以被第一个推出来顶罪,就是因为他当年就怀疑“四海通”了!雍王他们怕了!
怕我爹顺着这条线,查到他们的根子上!所以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用一个板上钉钉的“军饷案”,把我爹彻底钉死!我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天,要亮了。4找到了线索,只是第一步。
怎么把这个消息,安全、有效地递出去,才是最难的。我不能自己去。
我一个待罪官员的女儿,还没走出谢府,就会被撕成碎片。我娘更不行,她现在六神无主,
办不成事。我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能力办这件事的人。我脑子里闪过好几个人。
我爹的几个门生,现在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指望不上。我娘家的亲戚,
除了柳氏那种货色,就是些安分守己的小官,给了他们这个消息,等于害了他们。我把目光,
投向了院子里一个正在扫地的老仆。福伯。他是我爹的书童,跟着我爹快四十年了。
无儿无女,一辈子都待在谢家。爹出事后,府里的下人跑了一大半,
只有福伯和几个老人还留着。他话不多,但这几天,只有他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一样。
我把他叫进书房。“福伯,我想求您办件事。”福伯放下扫帚,
对我躬身行礼:“**但说无妨,老奴的命都是老爷给的。”他的声音很沙哑,但很稳。
我把我的发现,简单扼要地跟他说了一遍。没提雍王,
只说了“四海通”和“马政料银”的疑点。我说得很慢,很清楚。福伯听得也很认真,
他浑浊的眼睛里,慢慢亮起了光。“**是说……老爷是被冤枉的,真正的窟窿,在马料上?
”“对。”我点头,“我需要有人,去一趟漕运码头,
拿到‘四海通’商号这两年的入港水单。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个东西,和我的信,
一起送到都察院,裴正裴大人的手里。”裴正。都察院右都御史。我爹的副手,
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朝堂上的人都叫他“裴阎王”。他和我爹政见多有不合,
两人在公堂上拍着桌子吵过不止一次。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我爹倒台后,最开心的那个人。
只有我知道,不是。我记得有一次,爹爹回家后,喝多了酒,跟我说:“满朝文武,
能与我共死者,唯裴正一人耳。”他们是政敌,也是知己。他们争的,是国事,不是私利。
现在,能救我爹,敢救我爹的,也只有他。福伯的眉头皱了起来。“**,漕运码头是禁地,
水单更是机密,不好拿。裴大人那里,门禁森严,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我知道难。
”我说,“所以,不能硬闯。”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牌,递给福伯。木牌上,
刻着一个“解”字。这是我外祖父家的信物。我外祖父,曾是前朝的大儒,桃李满天下。
其中一个学生,现在就在漕运码头当主簿。官不大,但管的就是这些单子。
他欠我外祖父一个人情。“您去码头,找到一个姓方的陈主簿,把这个给他看,
他知道该怎么做。”福伯接过木牌,点了点头。“那裴大人那边呢?”我走到书案前,
拿起笔,在一张素笺上,没有写任何关于案情的东西。我只写了一首诗。是我七岁那年,
爹爹带我去参加裴正的寿宴,我即兴作的一首打油诗。当时逗得满堂大笑,
裴正还赏了我一对玉如意。他肯定记得。我把信笺折好,放进信封。
“您不用亲自去见裴大人。您只需要去都察院门口的那个茶摊,
找一个右眼角有颗痣的茶博士。把信交给他,什么都别说,放下就走。”那个茶博士,
是裴正的眼线。这是我爹有一次和裴正下棋时,无意中说漏嘴的,被我在旁边听到了。
福伯把信和木牌都贴身收好,眼睛里全是凝重。“**,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些事情,都不是一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应该知道的。我看着他,
很认真地说:“福伯,爹爹书房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认得。”福伯浑身一震。他看着我,
眼神从凝重,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一丝狂喜和敬畏。他什么都没再问。只是对着我,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奴,这就去。”福伯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短打,趁着夜色,
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里很紧张。
这就像一场豪赌。我把谢家最后的***,都压了上去。压对了,满盘皆活。压错了,
万劫不复。5福伯走了三天。这三天,比三年还要漫长。谢府的大门,被人用石头砸了两次。
外面传的闲话,越来越难听。说我爹畏罪自杀的,说我们家要被抄家***的,什么都有。
我娘的精神彻底垮了,病倒在床,整日说胡话。我只能一边照顾她,一边强撑着,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柳氏又来了两次。第一次,是来幸灾乐祸的。她坐在客厅里,喝着茶,
拐弯抹角地打听我有没有“想通”。“鸢儿啊,这人啊,得知变通。你看你爹,就是太犟了,
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可不能学他。”我没理她,低着头看我的书。她自讨了个没趣,
悻悻地走了。第二次来,是来下最后通牒的。她说,雍王府那边,她已经托人递了话。
王爷“很有兴趣”,让我“准备准备”。她甚至带来了一个教养嬷嬷,
说是要教我一些“伺候人的规矩”。我当时正在给我娘喂药。听完她的话,我端着药碗,
走到她面前。然后,当着她的面,把一碗滚烫的药,全都泼在了那个教养嬷嬷的脸上。
嬷嬷惨叫一声,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柳氏吓得跳了起来,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谢知鸢!
你疯了!你敢……”“滚。”我只说了一个字。我的眼神,一定很吓人。因为柳氏,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妇,居然真的被我吓住了。她连滚带爬地跑了,
连那个嬷嬷都顾不上了。我知道,我把她得罪死了。她一定会去雍王和张嵩那里告状。
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福伯再不回来,如果裴正再没动静,我们谢家,就真的完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爹,穿着囚服,站在我对面。他什么都没说,就是看着我,
然后摇了摇头。我一下子就惊醒了。浑身都是冷汗。窗外,风刮得很大,
吹得窗户纸“呼啦呼啦”地响,像是鬼哭。我坐在黑暗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万一……万一我爹说,裴正是知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呢?万一那个茶博士,
根本不是裴正的眼线呢?万一漕运码头的方主簿,早就不认那个信物了呢?太多的万一。
每一个,都能让我们家死无葬身之地。我披上衣服,走到书房。推开门,
福伯就站在屋子中间。他身上全是灰尘,还有一股河水的腥味,看起来疲惫不堪,
但眼睛亮得吓人。他看见我,立刻跪下了。“**,幸不辱命。”他从怀里,
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我打开一看,是一叠厚厚的水单。
上面盖着漕运码头的官印。正是“四海通”商号,从景元二十二年到今天的所有入港记录。
每一张单子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船号,日期,货物,重量。
福伯沙哑着嗓子说:“方主簿看了信物,什么都没问,就把这些年的底单都给了老奴。他说,
这是他最后一次,还谢家的情。”我的心,放下了一半。“信呢?”我急着问。
“老奴按您的吩咐,去了那个茶摊。那个茶博士……他收了信,什么都没说。”福伯的脸上,
露出一丝担忧,“**,这事……靠谱吗?”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箭已经射出去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裴正,这位“裴阎王”,什么时候,
在哪一天,把这把刀,**敌人的心脏。第二天,朝堂上,风平浪静。第三天,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