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黑夜讨一盏灯
第一章晚上十一点的钟声敲过,云顶大厦顶层书房只亮着一盏古董黄铜台灯。光线昏黄,
勉强照亮红木桌面上摊开的文件。沈清晏坐在桌后,黑色丝质衬衫袖口随意挽到肘间,
露出腕骨清晰的线条。她指尖夹着一支镶钻钢笔,笔尖在纸页上方悬停良久,始终没有落下。
“姓名。”她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水。站在桌前的年轻男人抬起眼。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球鞋边缘已经开裂,但脊背挺得笔直。“江临。”“年龄。”“二十二。
”钢笔“咔哒”一声落在桌面上。沈清晏起身,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悄无声息。
她绕到江临面前,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他清瘦的脸庞。“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江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不知道。”“因为你够绝望。”她突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
迫使他抬头迎上灯光,“三年前江城首富的独子,现在连妹妹的医药费都凑不齐。
像条丧家之犬。”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但没有反驳。沈清晏松开手,
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装订好的合同,随手扔到他脚下。“签了它。三年内,
你的时间、才能、尊严——包括这具身体,全部归我所有。”纸页擦过他的裤腿散落在地。
江临蹲下身,一页一页地捡起。条款用烫金字体印得清清楚楚:每周需随传随到,
未经允许不得与外界联系,必须无条件执行甲方所有指令。违约金栏填着天文数字,
后面附着他妹妹江雨薇的病例复印件。他盯着病例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诊断说明,
指节渐渐泛白。“犹豫了?”沈清晏倚着桌沿点燃细支香烟,“给你三秒。三——”“笔。
”他打断她。烟雾从红唇间逸出。她将钢笔递过去,看着他跪在地毯上签下名字。
墨迹还未干透,她已经抽走合同检查签名。“很好。现在把你身上这些破烂扔掉。
”她按铃叫来助理,“林薇,带他去换衣服。”穿着定制套装的短发女人推门而入,
目光在江临身上短暂停留后便移开。“沈总,造型团队已经在隔壁等候。”“等等。
”沈清晏叫住正要离开的江临,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他衬衫口袋,
“第一个任务——明天陪陈董的女儿逛马术俱乐部。让她开心。”他猛地抬头。“怎么,
刚签的契约就不记得了?”她用烟头点了点合同,
“第7条第3款:甲方有权要求乙方进行社交陪侍。
”林薇适时上前半步:“陈**最喜欢温顺的男人。”江临喉结滚动,最终低下头:“是。
”更衣室的落地镜映出一道陌生的身影。藏蓝色西装完美贴合身形,
瑞士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发胶固定住额前的碎发。江临看着镜中人,
恍惚间想起三个月前在工地搬水泥时,监工踹在他腰上的那个脚印。“表情太僵。
”林薇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陈**讨厌苦瓜脸。”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比哭还难看。
”她走过来替他整理领带,声音压低,“沈总最讨厌别人违抗命令。
上周有个助理因为弄错咖啡温度,被她用热美式泼了满脸。
”江临注视着她胸前的工牌:“您跟她很久了?”“五年。”林薇退后两步打量他,
“提醒你,别动歪心思。沈清晏能把你从泥里捞出来,也能把你踩回地底。
”窗外忽然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江临转头,看见车灯划破夜色,
银灰色柯尼塞格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停进车位。穿着皮衣的女人跨出车门,
摘掉头盔甩了甩长发,立刻有侍者小跑着接过钥匙。“那是星娱集团的楚总,
”林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总的发小。”话音未落,江临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起来,
听见沈清晏冷淡的嗓音:“下来。楚瑜要见你。”地下酒窖弥漫着橡木桶的醇香。
楚瑜靠在吧台边晃着酒杯,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跟在沈清晏身后的江临。
“这就是你新养的雀儿?皮相倒是不错。”沈清晏踢掉高跟鞋蜷进沙发,
赤足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有事说事。”“东区那块地,谢家也在争。
”楚瑜推过一份文件,“你那个好叔叔牵的线。”沈清晏翻看文件时,江临安静站在阴影里。
酒架投下的栅栏状影子横亘在他身上,像一道无形的牢笼。“谢家小公子最近在拍电影,
”楚瑜突然把话题引向他,“需要个有贵族气的临时演员。借你的人用用?
”沈清晏头也不抬:“他明天要陪陈莉莉骑马。”“下午三点前结束,来得及。
”楚瑜走到江临面前,指尖划过他西装翻领,“听说你大学话剧社演过《哈姆雷特》?
”江临垂下眼睑:“业余玩过。”“就你了。”楚瑜拍板,转头对沈清晏笑道,
“让谢家看看,你捡了块什么宝贝。”等楚瑜离开,沈清晏才放下文件。“过来。
”江临走近,被她拽着领带拉弯下腰。“记住,”她眼底结着薄冰,“哪怕只是当傀儡,
也别给我丢人。”他闻到她身上雪松混着晚香玉的气息。昂贵,且带有攻击性。“是。
”他答道。次日片场,炙热的灯光烤着仿欧式宫殿布景。江临穿着复古礼服站在镜头前,
听着导演讲戏。“你发现未婚妻是杀父仇人的女儿,
这场戏要表现崩溃和恨意——”场记打板声落,他抬起眼睛。
监视器后的副导演轻轻“咦”了一声。青年站在拱窗边,阳光将他睫毛染成金色。
但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太真切的痛苦,像濒死野兽的凝视。“卡!”导演兴奋地搓手,
“情绪太好了!再来条不同的!”休息间隙,化妆师边补妆边搭话:“江先生学过表演?
”“看过些剧本。”他接过矿泉水。“谢公子刚才夸你呢,”化妆师压低声音,
“说您比男主还有贵族相。”江临抬眼望去,看见坐在折叠椅上的年轻男人对他举杯示意。
那是谢家最受宠的幺子,三年前曾在江城父亲的寿宴上,闹着要他表演钢琴曲助兴。
现在对方显然没认出他。拍摄持续到深夜。收工时,
谢家公子晃着车钥匙过来:“一起吃宵夜?我知道有家日料——”“他没空。
”清冷的女声从场地入口传来。沈清晏穿着商务套装站在阴影里,像是刚从某个谈判桌赶来。
她没看谢公子,只对江临勾了勾手指。返程的车上弥漫着低气压。“很享受当明星?
”沈清晏突然问。江临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只是在执行您的命令。
”她冷笑:“楚瑜把你当棋子试探谢家,你看不出来?”他沉默不语。车停在十字路口,
红灯映亮她侧脸。“记住,你唯一的任务是取悦我。别真把自己当个角色。”手机震动,
江临瞥见屏幕上的医院来电。刚要去接,沈清晏已经按下车窗夺过手机,
毫不犹豫地扔进夜风。“第11条,”她关窗隔绝外界喧嚣,“未经允许,
不得与任何人联系。”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别墅卧室没有开灯。
江临站在淋浴下,任由冷水冲刷身体。水温刺骨,他却想起沈清晏扔手机时冰冷的眼神。
浴室门突然被推开。沈清晏倚着门框,手里拎着瓶红酒。“出来。”他关掉水龙头,
扯过浴巾系在腰间。蒸汽氤氲里,她目光落在他后背——那里交错着几道淡白疤痕,
是江家破产那晚被追债人用钢管抽的。“转身。”她命令。他僵持片刻,慢慢转过去。
冰凉的指尖突然触上背脊,沿着最长那道伤疤下滑。他肌肉骤然绷紧。“疼吗?”她问。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砸在大理石地砖上。“不疼。”沈清晏轻笑,就着瓶口喝了口酒,
然后拽住他湿发迫使他低头,将辛辣液体渡进他唇间。“学会撒谎了。”她抵着他额头呢喃,
“很好。”窗外忽然划过闪电,暴雨倾盆而至。雨点猛烈敲击着玻璃窗,
在窗面上蜿蜒出扭曲的水痕。江临感到红酒的灼热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而沈清晏的手指还停留在他背部的疤痕上。“你知道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这些疤痕,比任何西装都更适合你。”他僵在原地,浴巾下的肌肉紧绷。
她的指尖沿着疤痕的轨迹缓缓移动,像是在阅读一段不愿被记起的往事。“三年前的冬天,
”她继续说,呼吸间的酒气萦绕在他耳畔,“你父亲从云顶大厦跳下去的那天,
也下着这么大的雨。”江临的瞳孔猛地收缩。“你怎么......”“我怎么知道?
”沈清晏轻笑一声,终于收回手,转身走向浴室门口,“换好衣服来书房。
今晚的工作还没结束。”门轻轻合上,留下江临独自站在逐渐消散的蒸汽中。
冷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每一滴都像是冰针刺入皮肤。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推开书房门时,发现沈清晏正站在落地窗前。
暴雨中的城市灯光在她面前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彩,
她的背影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显得格外孤独。“把这份文件处理了。”她没有回头,
指了指书桌上厚厚一叠资料,“明早之前,我要看到分析报告。”江临走近书桌,
翻开文件第一页,眼神微微一凝。那是关于谢氏集团近期所有投资项目的详细资料,
包括一些明显是内部流出的财务数据。“这是......”“商业间谍?”沈清晏转过身,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别这么惊讶,江城商圈从来就不是干净的地方。
”她踱步到他面前,手指轻轻划过纸页:“谢家三年前如何对待你父亲的,你不会忘了吧?
”江临的指尖微微发颤,但他迅速握紧了拳头,稳住声音:“需要我做什么?
”“找出他们的弱点。”沈清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就像他们当初找出你父亲的弱点一样。”书房里的座钟指向凌晨两点,雨声渐弱。
江临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将他专注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沈清晏蜷在对面的沙发上,
一本诗集摊开在膝头,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谢家小公子谢霖,”江临突然开口,
声音因长时间沉默而略显沙哑,“他在澳门欠下巨额赌债,用公司资金填补了缺口。
”沈清晏抬眼:“证据?
”江临将几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三个离岸账户的流水与谢氏集团的资金流动高度吻合。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指尖点在一行数据上:“上个月,
谢氏有一笔两千万的款项以项目预付款的名义转出,收款方是一家空壳公司,
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谢霖的高中同学。”沈清晏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隐去。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后,俯身查看那些文件。她的长发轻轻扫过他的肩膀,
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做得不错。”她的声音很近,“比我想象的聪明。”她直起身,
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为我们的合作。
”江临没有碰那杯酒:“这只是交易,不是合作。”沈清晏轻笑一声,
仰头饮尽自己杯中的酒液:“随你怎么说。明天,你继续去谢霖的片场,
把这些‘发现’不经意地透露给他。”江临猛地抬头:“什么?
”“让他知道你已经掌握了这些,但不要亮出所有底牌。”她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深邃难测,
“恐惧往往比真相更有杀伤力。”“你为什么这么恨谢家?”他忍不住问。
沈清晏转动着手中的空酒杯,冰球与玻璃壁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十年前,
谢家让我父亲身败名裂,最后他死在精神病院里。而你的父亲......”她停顿了一下,
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在那场针对我父亲的阴谋中,选择了袖手旁观。”江临怔住,
记忆中父亲与谢家的密切往来突然有了另一种解释。“现在你明白了?
”沈清晏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我们每个人都是共犯,
也都是受害者。”窗外,雨已经完全停了,凌晨的微光开始浸染天际。
江临看着站在光影分界处的沈清晏,突然意识到自己踏入的不只是一场交易,
而是一张精心编织多年的复仇之网。“明天我会去片场。”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沈清晏微微颔首,走向门口,在门前停顿片刻:“你的妹妹,
我已经安排转至国际医院的VIP病房。最好的专家团队下周一会诊。”门轻轻合上,
书房里只剩下江临一人。他缓缓拿起那杯未动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他的喉咙,
却奇异地让他清醒起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入书房,江临揉了揉酸胀的双眼,
将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林薇端着早餐托盘走了进来。
“沈总吩咐我给你送来的。”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目光扫过桌上整齐的文件,
“一晚上就搞定了?”江临没有回答,反问道:“沈总和谢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林薇的表情瞬间变得谨慎:“这不是我该谈论的事。”“十年前,
沈总的父亲死在精神病院。”江临直视着她的眼睛,“而我的父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你知道吗?”林薇深吸一口气:“我只为沈总工作五年。过去的事,知道得不多。
”但江临从她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隐瞒。他站起身,逼近一步:“林助理,
我现在是这场游戏中的一枚棋子,至少有权利知道棋盘的样子。”两人对视片刻,
林薇最终叹了口气:“十年前,沈氏集团几乎垄断江城的航运业。谢家和你父亲联手做局,
诬陷沈老先生走私,导致沈氏破产。沈老先生在调查期间精神崩溃,
最终......”她没有说完,但江临已经明白了。他的胃部一阵翻搅,
想起父亲生前那些神秘的商务往来,以及谢家频繁出入他家的场景。
“我父亲知道这会害死一个人吗?”林薇避开他的目光:“商场如战场,江少爷。当年的事,
谁又能说清对错?”她转身离开,留下江临独自消化这个令人窒息的真相。他走回书桌前,
看着那些关于谢家的文件,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上午九点,沈清晏回到书房时,
江临已经整理好所有分析报告。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看来你整晚没睡。”她扫过他眼下的阴影,语气听不出情绪。“这是完整的分析报告。
”江临将文件夹递给她,“另外,我发现谢氏集团最近正在竞标**的新能源项目,
而这个项目的最低资金要求恰好是两千万。
清晏挑眉:“意思是如果谢霖无法及时填补那笔亏空......”“谢氏将失去竞标资格。
”江临接上她的话,“而且根据我查到的信息,谢家已经为这个项目投入了大量前期资源,
若是失败,损失不会小于五千万。”沈清晏的唇角微微上扬:“很好。今天去片场,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江临点头,眼神冷静:“我会让谢霖明白,他的把柄在我们手中,
但又不会直接威胁他。”沈清晏走近他,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动作出奇地轻柔:“记住,猫在吃掉老鼠前,总喜欢先玩弄一番。
”她的指尖无意间触到他颈间的皮肤,两人都是一怔。江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混合着一丝晨露的清新。“我什么时候能见雨薇?”他低声问。“完成任务后。”她收回手,
转身走向书桌,“现在,出发吧。林薇在楼下等你。”片场的氛围与昨日截然不同。
江临刚走进化妆间,谢霖就亲自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江临啊,
昨天你的表演太出色了!我已经和导演说了,今天给你加戏。
”江临微微颔首:“谢公子过奖了。”“别这么客气,叫我谢霖就好。
”他亲热地搂住江临的肩膀,“今晚收工后,我组了个局,有几个投资人想认识你,
一定要来。”江临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手臂:“恐怕不行,沈总已经安排了我今晚的工作。
”谢霖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理解,理解。沈总真是慧眼识珠啊,
能找到你这样的人才。”化妆期间,谢霖一直守在旁边,
有意无意地打探:“听说你以前是江城的公子哥?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江临透过镜子与他对视:“人生无常,谢公子应该最明白这个道理。
”谢霖的表情微微僵硬,随即干笑两声:“是啊,谁说不是呢。”一整天的拍摄中,
谢霖对江临格外关照,亲自指导戏份,嘘寒问暖。休息时,他屏退左右,压低声音:“江临,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不实传闻?
”江临轻轻搅拌着手中的咖啡:“谢公子指的是什么?”“就是...一些财务上的误会。
”谢霖的额头渗出细汗,“有人可能想挑拨我们谢家和沈总的关系。”江临抬眼看他,
眼神平静无波:“我为沈总工作,只关心如何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至于其他...只要不影响到沈总的利益,我没有兴趣过问。”谢霖显然松了口气,
消散:“那如果...有人想在沈总面前说些什么...”“信息只有在被需要时才有价值。
”江临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整理戏服,“而现在,沈总最关心的是东区那块地的开发项目。
”他走向拍摄场地,留下谢霖一个人面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当天的拍摄结束后,
江临正准备离开,谢霖再次追了上来,塞给他一张卡片:“这是我私人俱乐部的会员卡,
随时欢迎你来。至于沈总那边...如果需要我帮忙美言几句,尽管开口。”回程的车上,
林薇从后视镜看了江临一眼:“谢霖今天异常殷勤。”“恐惧使人慷慨。
”江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他现在确信我们掌握了他的把柄,
但又摸不清我们的意图。”林薇轻轻点头:“沈总会满意的。”“我不需要她的满意。
”江临的声音很轻,“只需要她履行承诺。”回到别墅时,夜幕已经降临。
沈清晏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谢霖给了你这个?”她转过身,
手中拿着那张俱乐部会员卡。江临一怔:“你怎么...”“林薇交给我的。
”她将卡片丢在茶几上,“你做得不错,但还不够。”她走近他,目光锐利:“明天,
你要拒绝他的一切讨好,态度要冷漠,但要让他感觉是因为东区那块地的竞争,
而不是因为他的私人问题。”江临理解她的意图:“让他以为我们只是在商言商,
而不是针对他个人?”“聪明。”沈清晏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让他放松警惕,
以为只要在项目上让步就能解决问题。然后...”“然后在他最松懈的时候,
给予致命一击。”江临接上她的话。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有一种奇异的默契在悄然滋生。“**妹的会诊安排在周一下午。”沈清晏突然转变话题,
“你可以去看她,但必须有林薇陪同。”江临的心中一紧:“为什么?
”“因为契约第11条,记得吗?”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在你完全赢得我的信任之前,
所有的外界联系都必须在监控下进行。”他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我明白了。
”沈清晏走向楼梯,在上楼前停顿片刻:“今天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继续保持。
”夜深了,江临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父亲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变得模糊而复杂,
而沈清晏也不再是简单的复仇者形象。他身处一场错综复杂的棋局中,
每一步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周一早晨,林薇准时开车来接江临。去医院的路上,
她递给他一个文件袋。“这是**妹近期的医疗记录和会诊安排。沈总已经预付了所有费用。
”江临翻阅着那些文件,心情复杂。最好的医疗条件,最专业的团队,
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代价是他的自由和尊严。国际医院的VIP病房宽敞明亮,
江雨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看到江临,她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哥哥!
”江临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好多了。”雨薇微笑着,
“这里的医生护士都特别好,说是沈**安排的。她是谁啊?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江临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林薇,勉强笑了笑:“一个朋友。她...很关心你。
”雨薇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迟疑,压低声音:“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们哪来的钱住这种病房?”“别担心,我接了一个大项目,报酬很丰厚。
”他轻抚她的头发,“你只要专心养病就好。”一小时的探视时间转瞬即逝。
当江临起身告别时,雨薇紧紧抓住他的手:“哥,不管发生什么,别为我做傻事。
”江临的心猛地一揪,回以安抚的微笑:“别胡思乱想。我下周再来看你。”走出病房,
江临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转向林薇:“现在去哪?”“沈总在公司等你。
”林薇看了看表,“东区项目的竞标会明天举行,她需要你陪同出席。
”车驶向沈氏集团总部,江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突然开口:“林助理,
你为沈总工作这么久,见过她后悔吗?”林薇沉默片刻:“沈总从不后悔。
这是她能在商界立足的原因,也是她的诅咒。”“诅咒?”“当你从不回头,
就永远不知道失去了什么。”林薇的声音很轻,“但也永远无法被击垮。
”江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在这场以复仇为名的契约中,他原本只是被迫卷入的棋子,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开始主动思考下一步的走法。沈清晏的办公室位于沈氏大厦顶层,
视野开阔,可俯瞰整个江城。当江临走进时,她正站在窗前讲电话,语气冷硬。
“谢家的报价不可能比我们低,除非他们打算做亏本买卖...查清楚他们的资金链,
我不相信他们能撑这么久。”她挂断电话,转身看向江临:“见过**妹了?
”他点头:“谢谢你的安排。”“不必谢我,这是契约的一部分。”她走向办公桌,
递给他一份文件,“明天竞标会的资料,熟悉一下。你要以我的特别助理身份出席。
”江临翻阅文件,眉头微蹙:“你要我参与核心决策?”“谢霖也会在场。
”沈清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要你亲自见证,
谢家是如何一步步失去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江临抬头与她对视:“然后呢?摧毁谢家之后,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沈清晏微微眯起眼睛:“你在担心自己的处境?
”“我只是想看清未来的路。”他的声音平静。她走近他,
手指轻轻划过他手中的文件:“做好眼前的事,江临。未来的路...取决于你现在的选择。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一刻,江临突然意识到,
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女人,内心同样充满了不确定。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林薇推门而入:“沈总,楚总来了,说有事商量。”沈清晏退后一步,
神色恢复如常:“让她进来。”楚瑜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看到江临时挑了挑眉:“哟,
新助理已经上岗了?速度真快。”“有事直说,楚瑜。”沈清晏坐回办公桌后。
楚瑜将一个U盘放在桌上:“谢家不太安分,他们在调查江临的背景。
看来你养雀儿的事已经传开了。”沈清晏冷笑:“让他们查。正好让江城的人都看看,
当年的江家公子现在为我所用。”江临站在一旁,面色平静,仿佛她们讨论的不是自己。
楚瑜好奇地打量他:“不错嘛,沉得住气。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她转向沈清晏,
“明天竞标会,需要我安排人接应吗?”“不必,我能应付。”沈清晏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不过,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说。”“谢霖在澳门的那笔债,联系一下债主,
就说我愿意以原价收购他的借据。”楚瑜吹了个口哨:“狠还是你狠。
这是要把他逼上绝路啊。”“绝路?”沈清晏的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这才刚刚开始。
”江临静静听着这场对话,意识到自己正目睹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一步步展开。而他自己,
既是旁观者,又是参与者。楚瑜离开后,沈清晏将目光转向江临:“明天,你要站在我身边,
见证这一切。”“然后呢?”他问,“见证之后?”沈清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轻轻整理他的领带:“然后,你会明白,有些牢笼是自己选择的,
有些出口...从来不存在。”她的指尖无意间触到他的颈间,两人同时一怔。那一刻,
江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脆弱,转瞬即逝,却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中。窗外,
夜幕降临,江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一片星辰落入凡间。在这座充满欲望与算计的城市里,
两个被过去束缚的灵魂,正在编织一场不知终局的契约。而明天,将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第二章东区地块竞标会的现场,江城国际会议中心里嗡嗡的交谈声,在沈清晏步入的那一刻,
骤然低了下去。她今天选了一身炭灰色西装套裙,线条利落得像刚磨好的刀锋。
颈间只戴了串净度极高的钻石项链,冷冽的光芒恰好映衬她眼中的锋芒。
江临跟在她身后半步,同样一身深色西装,姿态无可挑剔,但比起商业助理,
他周身的气息更像一个沉默的守卫。林薇早已在前排等候,见他们到来,
立刻起身低声说:“谢家的人到了,谢霖和他父亲谢荣坤都在。评审团基本到齐,
我们是第七个陈述。”沈清晏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会场对面。谢家父子正与几位官员寒暄,
谢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时瞟向这边,在与江临视线接触时,不自然地移开了。
“看来你昨天种下的种子,开始发芽了。”沈清晏坐下,声音平淡。江临在她身侧落座,
目光平视前方。“他只是不确定自己站在多薄的冰面上。”竞标会按流程进行,
各家公司的陈述或激昂或沉稳,会场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当主持人念到“谢氏集团”时,
谢荣坤整理了一下西装,亲自走上演讲台。他的陈述老练自信,
着重强调谢氏在大型地产项目上的经验和资金实力。直到他展示项目资金保障部分时,
会场侧门被轻轻推开,楚瑜穿着一身醒目的宝蓝色套装走进来,在后排坐下,
对着沈清晏的方向极轻地点头。沈清晏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台上,
谢荣坤的演讲接近尾声,语气愈发慷慨激昂:“……我们坚信,东区项目不仅是商业开发,
更承载着江城未来的城市形象!谢氏集团有实力,更有决心,为此倾注所有资源!
”掌声响起。谢荣坤志得意满地走下台,经过沈清晏这一排时,脚步略顿,
投来一个带着审视与挑衅的眼神。沈清晏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对林薇说:“轮到我们了。
”林薇立刻起身拿起资料。然而沈清晏却抬手,指尖在江临臂膀上轻轻一点。“你跟我上去。
”江临微微一怔。林薇也愣住了:“沈总,陈述预案是我……”“临时调整。
”沈清晏打断她,已经站起身,目光落在江临脸上,“你需要习惯站在聚光灯下,
尤其是在敌人面前。”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江临瞬间恢复平静,
起身接过林薇手中的部分文件,跟在沈清晏身后走向演讲台。台下响起细微的骚动。
沈氏集团的女总裁带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英俊男人上台,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沈清晏站在演讲台前,调整麦克风高度,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无需开口,
气场已压住所有杂音。“诸位评审,各位同行。我是沈清晏。
”她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传遍会场,“关于东区项目的规划与前景,
前面的同行已经阐述充分。在此,我不想过多重复。”她微微侧身,示意江临。
“这位是我的特别助理,江临先生。他将向诸位展示,沈氏集团为此项目准备的,
不仅仅是蓝图和资金。”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江临身上。他感到台下谢霖死死盯住他的视线,
如同芒刺在背。他上前一步,走到演讲台侧面的展示屏前,接过沈清晏递来的激光笔。
“东区地块西南角存在一片未经详细勘测的缓坡,此前所有方案都选择将其推平。
”江临开口,声音稳定,带着冷静的分析感,与他俊逸的外表形成微妙反差。他操作电脑,
调出复杂的土壤结构和地质数据图,“但我们通过深层钻探和模拟分析发现,
强行推平不仅成本高昂,还可能破坏地下含水层的稳定。”他切换画面,
展示全新的设计模型。“我们的方案是:保留并加固该缓坡,利用其天然高差,
设计为阶梯式生态公园。这不仅节省大量土方工程费用,提升项目绿化率,
更能形成独特景观卖点,与市政规划的生态城市理念高度契合。”台下有评审开始低头记录。
这些细节,在此前所有竞争对手的方案中都未曾出现。“资金方面,”江临继续道,
画面切换到财务分析,“沈氏集团已与欧洲KSG银行达成战略合作,
首批项目启动资金五十亿,已于上周完成监管账户备案。
这是备案文件副本及KSG银行出具的资信证明。”他展示的文件清晰有力。而就在这时,
台下传来压抑的惊呼。谢荣坤接了个电话后,脸色骤然铁青,他甚至顾不上场合,
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会场外,谢霖慌忙跟上。沈清晏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对父子仓皇的背影,
重新回到评审席,语气依旧平稳:“真正的实力,不在于口号多么响亮,
而在于细节是否经得起推敲,根基是否承受得起风浪。沈氏集团,已准备就绪。
”她的陈述言简意赅,却比任何华丽辞藻都更有力量。鞠躬,下台。整个过程不过十五分钟。
回到座位,林薇递上水,眼神复杂地看了江临一眼。江临沉默坐下,
感觉到内衬衬衫已被汗水微微浸湿。这不是紧张,而是久违的、投入战斗后的亢奋。
楚瑜从后排溜过来,弯腰在沈清晏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快意:“搞定了。澳门那边收到风声,
知道你要收购借据,立刻对谢家下了最后通牒,二十四小时内连本带利还清,
否则就按道上的规矩办。谢老鬼刚才接的电话就是催命符。他那点流动资金,
填这个窟窿都够呛,东区项目的保证金,我看他今天怎么凑齐。”沈清晏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盯着他们,在截止时间前五分钟,如果还拿不出钱,你再出面,以七折价格收购借据。
”楚瑜挑眉:“不是原价吗?”“机会只有一次。他们不配原价。”沈清晏放下水杯,
眼神冰冷,“顺便告诉债主,谢家如果敢借***补这个窟窿,
我不介意连他们下一家一起收拾。”楚瑜吹了个无声的口哨,“够狠。我喜欢。”她直起身,
拍拍江临的肩膀,“小伙子不错嘛,临场不乱,是块料子。清清,哪儿挖来的宝贝?
”沈清晏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会场入口。那里,谢家父子正重新走进来,
谢荣坤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谢霖则是一脸惶恐,不停擦汗。
后续几家公司的陈述几乎无人关注。
所有人的心思都已被沈氏展现出的精准打击能力和那个突然出现的“特别助理”所吸引。
评审结果毫无悬念。当主持人宣布“东区地块由沈氏集团中标”时,
会场内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沈清晏。她只是平静地站起身,对评审席方向微微颔首,随即转身,
在江临和林薇的陪同下径直朝会场外走去,没有半分留恋。经过谢家座位时,
谢荣坤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住沈清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清晏,
是你搞的鬼!”沈清晏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谢董,”回答他的是江临,
他稍稍放缓半步,挡在沈清晏侧后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清,“商场博弈,
愿赌服输。与其追究是谁的鬼,不如想想,自己的根基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谢霖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江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卖身求荣……”“谢霖!
”谢荣坤厉声喝止儿子,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江临,
又看向已走到门口的沈清晏挺拔冷漠的背影,最终颓然坐倒。走出会议中心,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薇快步去安排车辆。沈清晏站在廊檐下,从手包中取出墨镜戴上,
遮住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刚才为什么多话?”她问,声音在墨镜的隔绝下更显淡漠。
江临站在她身侧,看着广场上车水马龙。“他侮辱了你。”“我不需要你维护。”“我知道。
”江临回答,“但那也在‘效忠’的范畴之内,不是吗?契约第五条,
维护甲方的一切声誉与利益。”沈清晏转过头,墨镜映出江临平静无波的脸。“你学得很快。
”“环境所迫。”车子平稳驶来。林薇拉开车门,沈清晏弯腰上车前,脚步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入江临耳中:“今晚陪我参加一个晚宴。林薇,带他去准备。
”车门关上,隔绝了内外。江临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目光深沉。
林薇走到他身边,语气公事公办:“走吧,江先生。时间很紧。
”他们去了江城最高端的造型工作室。从发型到妆容,再到一身剪裁完美的晚礼服,
江临沉默地配合着一切。当他在试衣间外间的落地镜中看到那个焕然一新的自己时,
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习惯就好。”林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透过镜子看着他,
“沈总喜欢身边的一切都保持完美的表象。”“包括人?”江临问。“尤其是人。
”林薇递给他一个丝绒首饰盒,“沈总吩咐的,袖扣。”盒子里是一对蓝宝石袖扣,
深邃的色泽在灯光下流转,价值不菲。晚宴设在江城近郊的私人庄园,主题是慈善拍卖,
实则是江城顶级圈层的社交盛宴。沈清晏换了一身酒红色丝绒长裙,挽着江临的手臂入场时,
再次成为全场焦点。她从容地与各路人等寒暄,介绍江临时口径统一——“我的特别助理,
江临先生。”人们礼貌地与江临握手,眼神中充满探究与好奇。江临扮演着他的角色,
举止得体,言辞谨慎。“感觉如何?”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沈清晏端着一杯香槟,
目光落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人群,轻声问道。“像个展品。”江临回答。“准确地说,
是战利品。”沈清晏抿了一口酒液,“我带你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当年江家的少爷,
如今在我麾下。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震慑宵小?”“提醒所有人,
我能让一个人从尘埃里重生,也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这时,
楚瑜端着酒杯走过来。她换了一身银色流苏长裙,艳光四射。“清清,你可算来了。
刚才王太太还问起你。”楚瑜笑着与沈清晏碰杯,目光转向江临,上下打量,“哇哦,
收拾一下果然更养眼了。怎么样,小江临,跟着我们沈总,见识到大场面了吧?
”江临微微颔首:“楚总。”“别这么拘谨嘛。”楚瑜凑近一步,压低声线,语气戏谑,
“听说你今天在会场,把谢家那小子怼得哑口无言?干得漂亮!不过啊,小心点,
谢霖那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睚眦必报。”沈清晏晃动着酒杯,
语气淡漠:“他还有心思报复?”楚瑜嗤笑:“那可说不好。狗急跳墙呗。
他爸刚才托人给我传话,想约你明天见面,聊聊‘合作的可能性’。”“不见。
”“我就知道。”楚瑜耸耸肩,“所以我替你回了。不过,他好像还不死心,
说不定会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她的意有所指地瞟了江临一眼。一个侍者端着酒水经过,
楚瑜又拿了一杯酒,顺势挽住沈清晏的胳膊:“走吧,我的沈总,李部长那边,
还得你亲自去打个招呼。让小江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