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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麻醉感沿着脊椎爬升，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肉里。无影灯的光刺得林晚眯了下眼，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白。身下的手术台硬得硌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铁锈似的、若有若无的腥气。她的小腹一阵阵钝痛，

有什么正从身体里不可挽回地剥离。“林**，放轻松。”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

不带什么感情。她没法轻松。孩子，才两个月，医生说情况不好，大概率保不住，建议清宫。

她捏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一遍遍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陆臻。她的丈夫。

她肚子里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电话终于通了，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娇媚的笑语，

一个女声黏糊糊地喊着“陆总，再喝一杯嘛”。林晚的心脏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

透不过气。“喂？”陆臻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还有一丝被酒意浸染的慵懒，“什么事？

我这边有应酬。”“陆臻……”她开口，嗓子干涩发哑，“我在医院……孩子，

可能保不住了，医生要手术，需要家属签字……”那边顿了一下，

随即是更深的烦躁：“又怎么了？你不是说好好在家养着吗？怎么又去医院？签字？

你自己不能签？”林晚闭上眼，感觉有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她听到电话那头，

那个娇媚的女声凑近了，几乎是贴着话筒在说：“哎呀陆总，谁呀这么扫兴……保什么呀，

不是说好了，等我给你生个儿子嘛……”是苏晴。陆臻那个形影不离的，首席秘书。

陆臻的声音隔着喧嚣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医生怎么说？风险大不大？

”主刀的医生正好在旁边，听到了只言片语，皱了皱眉，扬声对电话那头说：“家属是吗？

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手术有风险，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我们医院的惯例是需要明确，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陆臻清晰而冷硬的声音，

穿透了所有的杂音，钉进林晚的耳膜，钉进她千疮百孔的心脏：“保孩子。”三个字。

轻飘飘的，甚至没有多少犹豫。林晚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那片惨白的光，

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一开始是压抑的、破碎的气音，接着越笑越大声，

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笑得眼泪汹涌而出，濡湿了手术台头垫的蓝色无菌布。

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诧异地看着她。保孩子？

她肚子里这个才两个月、大概率已经停止发育的胚胎？他明明知道，医生早就说过，

这个孩子本身就可能留不住。他此刻的选择，无非是借医生的口，宣判了她的无足轻重。

或许，还顺带替他和他那位“等着生儿子”的苏秘书，解决了她这个碍眼的绊脚石。

真是……太好了。她笑得几乎喘不上气，胸腔里一阵血腥气翻涌。“林**！请你冷静！

你的情绪不能太激动！”护士按住她的肩膀。林晚止住了笑，

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和狼狈。她看向主刀医生，那双刚刚还盛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

此刻清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医生，”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的决绝，

“不用问了。切子宫吧，如果必要的话。”医生震惊地看着她。“签字文件，我自己来。

”她继续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另外，麻烦您或者护士**，帮我找个律师。现在，

立刻。”她顿了顿，迎着医生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宣告：“这婚，我离定了。

”---五年后。城南，一处僻静的墓园。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空气湿冷，

像是要下雨。陆臻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手工西服，站在一排墓碑前，脸色比天色更沉。

他手里捏着一张模糊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靥如花，是林晚。五年前，

在他那句“保孩子”之后，她就彻底消失了。手术做了，子宫据说是切了，

离婚协议是她委托的律师直接送到他办公室的，干净利落，没要他一分钱财产，

只要求断绝一切关系。他当时正在气头上，觉得她无理取闹，苏晴又在一旁柔声劝解，

说林晚姐大概是伤心过度，等想通了就好了。他大手一挥，签了字。然后，

林晚就人间蒸发了。这五年，他生意越做越大，财富和权势翻了几番，

苏晴也一直陪在他身边，肚子里怀上了他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

可他却越来越频繁地想起林晚，想起她最初嫁给他时，那双清澈带着爱慕的眼睛。

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用什么也填不满。他开始疯狂地找她。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资源，像疯了一样。直到今天，手下的人战战兢兢地汇报，

说找到了……找到了林晚的墓。就在这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寒酸的墓园里。墓碑上的照片，

是她二十出头时的样子，眉眼弯弯，青春正好。碑文简单——爱妻林晚之墓。立碑人，

夫：江辰。江辰？哪个江辰？陆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窒息般的疼。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还有，这个夫，江辰，是怎么回事？

她离开他之后，这么快就嫁给了别人？“臻哥，你别太难过……”苏晴挺着隆起的肚子，

挽住他的手臂，声音娇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林晚死了，死得好啊，

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她的位置了。她打量着这处简陋的墓地，语气带着嫌弃，

“姐姐也是可怜，最后就葬在这种地方……唉，要是当初她没任性离开陆家，

也不至于……”陆臻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苏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死死盯着那块墓碑，眼睛赤红，像是要把它烧穿。就在这时，

旁边的小径上跑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龙凤胎。

男孩穿着小西装，酷酷的，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漂亮得像洋娃娃。

他们手里各捧着一小束白色的雏菊，蹦蹦跳跳地朝着墓碑跑来。两个孩子的面容，

让陆臻浑身一震。那男孩的眉眼，像极了林晚！

而女孩的轮廓……依稀竟有几分他幼时的影子！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

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妈妈，我们来看你啦！”小女孩跑到墓碑前，声音清脆稚嫩，

小心翼翼地把雏菊放在碑前，又伸出小手，轻轻擦拭着墓碑上林晚的照片，

“我和哥哥都很乖哦，爸爸说，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爸爸？陆臻猛地抬头，

顺着小女孩跑来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形高大挺拔，

气质温润儒雅，手里还拿着一些祭品。正是那个在商场上，近几年隐隐能与他抗衡的江辰！

江辰自然也看到了陆臻和苏晴，他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随即恢复了平静。

他走到墓碑前，将祭品放下，然后自然地伸出手，揽住了那两个孩子，是一种保护性的姿态。

“你们是谁呀？”小男孩仰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陆臻这个脸色难看的不速之客，

又看了看他身后打扮精致、挺着肚子的苏晴。陆臻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指着墓碑，

眼睛却死死盯着江辰，问那两个孩子：“她……是你们的妈妈？”“对呀！

”小女孩用力点头，指了指墓碑上的照片，“这是我们妈妈。”“那……他呢？

”陆臻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在江辰身上。“他是我们的爸爸呀！

”小女孩理所当然地说，还依赖地抱住了江辰的腿。爸爸……这两个字像重锤，

狠狠砸在陆臻的心口。他的孩子？他和林晚的孩子？五年前那个……他亲口说“保”的孩子？

不是没保住吗？不是流掉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叫着别人爸爸？

那当时手术台上……切子宫……都是假的？是林晚骗他的？是为了彻底离开他？

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还有迟来五年的、蚀骨灼心般的悔恨，瞬间将他淹没。

他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你们……今年几岁了？”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问。

小男孩眨了眨眼，刚要回答。“啊——！”一旁的苏晴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

她脸色煞白，手指着那两个孩子，又指向江辰，保养得宜的脸上因为惊惧和嫉恨而扭曲，

“陆臻！他们……他们是谁？这不可能！林晚那个**不是五年前就……”她的话没说完，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她无法接受，林晚不仅可能生下了孩子，

而且这对龙凤胎还如此健康可爱，更无法接受，那个本该彻底消失的女人，竟然以这种方式，

继续横亘在她和陆臻之间！“闭嘴！”陆臻猛地回头，厉声呵斥，眼神阴鸷得吓人。

苏晴被他吼得一个哆嗦，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捂着肚子，

一副备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样子。墓前的空气凝固了。江辰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轻轻拍了拍两个有些被吓到的孩子，示意他们别怕。然后，他抬眼，

目光淡然地迎上陆臻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讽的女声，从旁边一棵高大的松柏树后响起：“介绍一下，这位，

”声音顿了顿，清晰地传来，“是来给孩子扫墓的，前夫。”随着话音，

一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身形清瘦窈窕的女人，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摘下脸上的墨镜，

露出一张苍白、精致，却不再有半分五年前柔弱的熟悉脸庞。眉眼依旧，

只是那双曾经盛满爱意和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冽和疏离。林晚。是林晚。

她没死。她活生生地站在那里，站在江辰和孩子们的身边，像一株历经风雪后，

重新扎根生长的寒梅，冷艳，坚韧，带着刺骨的锋芒。陆臻瞳孔骤缩，

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他看着那个本应在墓碑之下、早已化为白骨的女人，

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五年来的悔恨、痛苦和思念，

瞬间变成了一个荒唐又可笑的笑话。苏晴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惊恐的抽气，

她像见了鬼一样，死死瞪着林晚，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往陆臻身后缩。

林晚却连眼风都没扫她一下。她径直走到江辰和孩子们身边，江辰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那两个孩子也立刻依偎到林晚腿边，

小女孩小声喊着：“妈妈……”一家四口，站在一起，画面刺眼得让陆臻心脏痉挛。

林晚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陆臻那张震惊、狂怒、失魂落魄的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陆总，别来无恙。”她顿了顿，

视线慢悠悠地转向他身后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苏晴，和她那隆起的腹部，语气轻飘飘的，

却带着千斤重的嘲讽：“看来，你这‘保孩子’的毛病，还是没改。

”陆臻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墓园的风吹过，带着湿冷的泥土气息，

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可这痛感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