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的木头(池野许棠全文在线阅读)-池野的木头(池野许棠)免费阅读(池野的木头)
分类: 散文
时间: 2023-03-03 09:51:30
作者: 老高
但若仔细看,总能认出来的。
如江晨这般的花花公子,认不出来只能说是乱花丛中迷了眼。
他们这些人总是这样的,没什么奇怪。
「在聊什么?」
池野回来后,说笑间牌局继续。
我将手中的牌还给他,他没有接,而是坐下点了根烟,手指从容不迫地敲在桌上,抬了抬下巴——
「你打吧。」
「我不会。」我轻声道。
他笑了一声,换了一只拿烟的手,接着身子朝我靠拢过来,以半环抱的姿势伸出右手,从我手里抽出一张牌。
「出这个。」
这姿势,几乎是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将我整个人揽在怀中。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擦过,若我侧目,定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耳旁抚过的温热触感,我只感觉面上一烫,定然是红透了耳根,像个煮熟的虾米。
他比谁都清楚,我怕痒,最怕别人在我耳边呵气。
果不其然,那男人轻笑,低低地啧了一声——
「出息。」
我愈发面红耳赤了,极力正色,拿牌的手微微用力。
他仍保持着半环抱的姿势,握住了我的手,又在我耳边低声道:「别紧张啊木头,哥哥教你打。」
瞬间,我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记忆中有似曾相识的画面袭来。
那是当年我与他谈恋爱期间,有次因为琐事置气。
冷战几天,依旧是他先低头,晚上打了电话过来,可怜兮兮地哄我——
「木头,我喝多了,来接我好不好?」
「真不要哥哥了?我头好疼啊,你快来好不好,我想你,你带我回家……」
我拿着外套出门,到了酒店,看到他在和几个朋友打牌。
房间内有横七竖八的酒瓶,他也当真是有了几分醉意,见我过来,牌也不打了,立刻走过来抱住了我。
他抱得那样紧,微微弓着身子将我整个人包围,脚步还踉跄了下,头埋在我颈间,像个小孩子般欢喜:「乖宝,你来了,不生气了吧。」
房间是他开的,牌搭子是他喊来的,他却二话不说要跟我走。
那帮朋友不乐意了,说酒也陪了,狗粮也吃了,他在这儿过河拆桥,非要他打完那一局,赢了才可以走。
我虽是他女朋友,但实际和他那帮发小并不太熟,池野不搭理他们,他们便合起伙来拉我,把我按在座位上,往我手里塞牌,嚷嚷着让许棠替你打。
我拿着一把牌不知所措。
池野便在这时从背后拥着我,握住我的手和牌,在我耳边低低地笑:「别紧张啊木头,哥哥教你打。」
……
我有种感觉,池野是故意的,他对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一瞬间,我身子紧绷,额头和身上都出了汗。
池野见状嗤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一圈儿牌打完,懒散地靠回了椅子上。
我后背激出的汗意刚刚消散,人还未从懵圈中回过神来,又见他敲了敲桌子,缓缓勾起嘴角,看着我道:「不舒服?楼上开好了房,要不我们去睡觉?」
这一次,不再是低声耳语,旁若无人般,引得全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睛,沉静得了无波澜,看不出任意意味。
自我认识他起,便知他是个多么嚣张的人。
即便如今此去经年,骨子里仍藏着年少时的恶趣味。
知道我脸皮薄,好面子,所以才会在众人面前,脱口而出。
那些望过来的目光陈杂交错,有探究,有好奇,也有讶然。
想来是今晚池野的作风,不同以往,也让有些人感觉不对了。
那迟钝了许久的江晨,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认出来了,你是,你是许棠!」
许棠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许棠是谁?为何今晚会出现在池野身边,遭受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她大概,是一个可悲又可笑的人吧。
一瞬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年少时那个倔强的女孩,满腔自尊,极力想远离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她如今是成年人了,要遵守成年人的生存法则。
垂下的眼睫颤了下,我抬头,对池野笑道:「再玩会儿吧池总,不急。」
我很平静,他亦很平静,黑沉的眸子与我对视,那平静之下,又暗藏潮涌。
薄唇微抿,他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紧接着目光扫过众人,莫名来了脾气,暴躁道:「看她干吗?妈的看牌啊!」
4
下半场的牌局,氛围可以说奇奇怪怪。
江晨和他旁边那个话一直比较多的年轻人,都没再多说话。
在场的男男女女,不时用目光偷瞄我,小声议论。
牌桌上的另外两名男士,手里拿着牌,看着池野欲言又止。
池野脸色不太好看,烦躁地点着烟,然后仰面闭目,揉了揉眉心。
明明是一副不可一世的面容,也不知为何竟让我看出了几分颓废的意味。
我很茫然,也很不解,心里生出几分不安。
直到这局面,被推门而入的两个女人打断。
我认得她们。
穿旗袍连衣裙的叫温晴,长卷发,面容明艳,落落大方。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叫吴婷婷,性格直率,也嚣张。
与在场的其他人无异,她们均有很好的家世。
那个阶层里,除了吴婷婷的家境稍稍逊色了些。
但她在那个圈子里很有名,混得很好。
因为温家大小姐是她最好的闺蜜,二人形影不离。
还因为池野的妈妈很喜欢她,小的时候就认了她做干女儿。
正因如此,她一直唤池野「哥」,关系亲昵得像亲兄妹。
吴婷婷挽着温晴,手里拎着几个奢侈品购物袋,二人说说笑笑地进来。
她先看到了池野,眉开眼笑地走过来,嘴里嚷嚷着:「哥,我和温晴姐去做指甲了,要不然早过来了,你来很久了吗,那个工作室效率太慢了,不过她们做出来的指甲还是挺好看的……」
一旁温温柔柔的温晴,看着池野笑。
但很快,她们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察觉出了氛围不对,还因为看到了我。
女人的感知和敏锐,永远比男人强很多。
吴婷婷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先是迟疑,然后确信,最后是震惊和愤怒:「许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为什么在这儿,谁带你来的!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哥面前,你要不要脸啊!」
吴婷婷一顿输出,在我尚来不及反应时,她已经朝我走了过来,怒火中烧,只待上前撕了我。
距离走近时,池野伸手拉住了她。
他眸光沉沉,声音也沉沉:「我带来的。」
「哥!你疯了吧!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你干吗还要搭理她!她害得你还不够吗?赶紧让她滚啊!」
吴婷婷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声音也气急败坏。
我一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应当也知从前的许棠是个话不多的。
但人皆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现场看戏的人很多,我需要体面,所以站了起来。
我没有看吴婷婷,而是将目光望向池野,平静道:「池总,看来您并没有合作的意向,我自然也不配站在您面前,这里太吵了,有狗在叫,那么交易取消,打扰了。」
说罢,我微微点头,确认自己够礼貌,转身便要离开。
一旁的吴婷婷怒不可遏,看似要冲过来不依不饶。
池野终于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他说:「许棠,你不想听听吗?」
我脚步顿住,皱眉看他:「什么?」
「坐下听听吧,恩怨没两清,你不能走。」
许棠这个名字,第一次从江晨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变化得明显。
我不可能忽略。
纵然当年我甩了池野,在他们那个圈子名声大噪,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迟疑过后,我选择了留下。
然后看着愤怒的吴婷婷,一字一句地指控着我,骂我恶毒,骂我无情。
我全然接受,因为我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些我并不知道的过往。
当年与池野分手,我怕他纠缠不放,断得很干净。
换了手机号,所有的社交软件卸载干净,然后买了火车票,去东北待了近两年。
我表哥和表嫂的工作单位在那边,买房定居了。
那两年,我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闲暇之余帮他们带带孩子。
冰雕节的时候和表哥表嫂一起带孩子出门,孩子搂着我的脖子叫姑姑。
天很冷,但生活很平静,冰雪世界五彩缤纷的时候,我相信自己是可以忘掉池野好好生活的。
可是他忘不掉。
分手的时候闹得很僵,他知道我是认真的,很恐慌。
但他仍抱有希望,想着双方冷静一段时间,他再放下脸面把我哄回来。
直到发现我消失了。
真正的告别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这世界那么大,人潮拥挤,人与人的相遇不知耗费了多少运气。
融入人海之后,没有天定的缘分,也没有非要在一起的人。
我们都很渺小,所以痛过之后,要学会忘掉,学会放下。
可是池野学不会。
他疯了一般到处找我,把我身边的人都问了个遍,最后开车时情绪崩溃,在和平大桥出了车祸。
他伤得很严重,抢救过后,住进了 TCU。
后来他醒了,人也颓废了,振作不起来。
他让他妈帮忙找我,让我回去看他一眼。
我在东北的时候,有天表哥确实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是姑姑。
姑姑说池野的母亲找了她,说她儿子住院了。
表哥问我要不要回去。
我想了想,说不了。
很多人会说我铁石心肠。
但我当时,确实不知他车祸那么严重,险些丧命。
我以为,他又在耍什么把戏,想骗我。
他从前用过类似的花招骗我来着。
舍弃一个人的过程很痛苦,但已经开了那个头,我不想半途而废。
我想,再撑一下吧,撑过去他就会学会放下。
后来,他就真的没了动静。
两年后,美珍说秦师兄手里有好的项目,让我回来发展。
我想了想,东北再混下去确实没什么机遇,便收拾东西回来了。
这座城市很大,人的圈子都是固定的,如我和美珍、秦师兄,我们才是一类人。
最普通的人。
若无意外,我和池野能再遇见的机会微乎其微。
过往已成过往,走好前面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回来之后,我问过一次美珍,池野当时是真的住院了吗?
但是美珍知道得有限,因为池野后来去了国外,他家里不愿透露太多,圈子里也基本没人敢多嘴。
所以我才会在六年后的今天,站在这里,知道了他曾经命悬一线。
也知道了他后来患了某种情绪病,有轻生动向,去国外治疗了好长一段时间。
吴婷婷说我是杀人凶手,没有资格出现在她哥面前。
她哥曾经那么喜欢我,我连回来看一眼也不肯,我要是还要脸,现在就滚,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
那一刻我的脸是白的,神情是愣怔的。
我错愕地看向池野,对上的是他漆黑而平静的眼神。
平静的,云淡风轻。
我眼眶很热,应是猝不及防地就落泪了。
吴婷婷说得对,我不该出现,也不该求他给佳创机会。
他不欠我的。
在场那么多人,目光落在我身上,或嘲讽或唾弃。
我仰头控制了下泛滥的泪意,极力收敛情绪,声音仍是微微地哽着。
我对池野道:「对不起池总,今后我不会再出现你面前,真的很抱歉,请保重。」
说罢,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离开之时,经过他身边,池野站了起来。
他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抬头看他,他嘴角噙着笑,萦绕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把我按坐在了他的那把椅子上,站在我旁边,颀长高挺,然后慢条斯理地摸了下衬衫袖口。
他如此地斯文和冷静,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我肩上,俯身对我道了句:「许棠,我说了恩怨还没两清。」
属于他独有的低沉嗓音,含了几分森森的寒意。
我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裙子,盘算着要不要想办法报警。
直到他站直了身子,目光望向吴婷婷,不紧不慢道:「你还知道我喜欢她?」
吴婷婷不明所以:「哥……」
「知道我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还要欺负她?」
5
池野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我亦愣怔地望着他,眼中满是讶然。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放在我肩上,竟抬起来摸了摸我的脸,然后低头看我,眼神柔软:「受过那么多委屈,当初为什么不说?把我当成了什么?」
「池野……」
「哥!」
我和吴婷婷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
前者惴惴不安,后者含着哭腔,愤怒至极:「哥,你在听谁胡说八道?谁欺负她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看清吗?她连温晴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别再被她骗了……」
「不劳费心。」
池野打断了她的话,声色很淡,却莫名地令人胆寒:「吴婷婷,岑女士只是在你小时候以开玩笑的方式说过认你做干女儿,实际并未当真,是你们家硬攀而已。」
「今天索性这么多人在场,那就把话说明白了,池家就我一个儿子,我没有什么妹妹,干的湿的都没有,从前你在外面耀武扬威的事就算了,从今往后,不要提池家半个字,也不要出现在我和我妈面前,听清楚了吗?」
「哥……」
「还有,以后见了许棠,有多远滚多远,记住了吗?」
「哥……」
吴婷婷面上惨白,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哭得妆都花了。
她的身子在发抖。
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池野告诉了这个圈子的所有人,从此池家和她们家决裂了。
她吴婷婷,不仅颜面扫地,还很难在那个圈子混下去。
「池野!你太过分了!」
一直站在吴婷婷身边的温晴,终于忍不住了,眼圈泛红,声音既失望又恼怒:「你为了这个差点害死你的女人,连婷婷也不认了,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对你的,我们又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样,轮不到你来指点吧。」
「你……」
「你跟我什么关系?你爸到了我们家,也没资格多说话,温晴,我没找你麻烦你就自求多福吧,撕破了脸,对你没好处。」
池野眉眼生得凌厉又锋锐,自我认识他起,便是这么一副棱角分明的脸。
上学那会儿他经常打人来着。
我见过他很多种样子。
唯独没见过此时此刻,成长为成熟男人的他,斯文礼貌,用最平静无澜的语气,说着温和的话。
那温和的话,却令温晴瞬间变了脸,整个人愣在原地,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将我拽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再未多说一句话,也不曾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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