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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铎不停催促，眼见司机还没动，他一抬手给了那司机一耳光，“你再不动，我摁死你，你信不信？” 横竖是死，那司机一咬牙，轰了几下油门，引擎发出隆隆的声音，他紧张的看向夏绾绾。 夏绾绾落了副驾驶车窗，侧过头看了出去，他森冷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那司机一个激灵，握着手刹的手跟着就僵硬了起来。 陈铎的拳头又朝司机头上落去，他结实挨了几拳，把心一横，一脚油门到底，车子就呼啸着朝夏绾绾那车撞去。 夏绾绾看着这车上之人犹如笼中困兽，他更加确定阻挠评估的人就在这车上！ 他瞄了眼已经紧追而来的警察，紧了紧安全带，将座位调后了些，牢牢把住方向盘。 一声尖厉的急刹声直冲耳膜，“砰！”，夏绾绾右侧车门整个变形凹了下去，那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猛烈的撞击，让夏绾绾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砸在了车框上，一声闷哼，瞬时就有血珠顺着他眉骨边缘滴了下来。 夏绾绾没功夫去管，他立即打开驾驶位车门，一阵眩晕的感觉朝他袭来，他跌跌撞撞的朝着那辆车头已经被撞变形的黑色轿车飞扑过去。 车内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开，陈铎正用力甩着头，想要从这撞击中恢复清醒，他伸手去开车门，却被夏绾绾一脚蹬在车门上，将他死死的关在里面。 后面有警察追来，陈铎不禁开始骂娘，他一脚比一脚发狠的踹着车门。 夏绾绾干脆整个人抵在了车门上，他一下又一下的承受着身后的力量，车门被踹开，又被他抵了回去，再次被踹开，又再次被他死命抵上…… 夏绾绾眉骨上的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他肩头…… 警察终于赶来，夏绾绾才微微露了笑容，他就势让开，看着警察将仍在拼命挣扎的陈铎拖出车来拷上手铐，他这才往生产大楼飞奔而去。 第31章 心里的秘密 此时，苏晨在夏、何两人协助下，已从半空中安全落地，正靠坐在墙边休息。 何恒轩拧了瓶矿泉水给她，夏雪则蹲在一旁，从急救箱里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 苏晨仰头喝了两口水，她手臂上和脸上都被机器外壁划拉出几道口子来，往外渗着血珠，血珠里又满是灰尘，她就着手里的水冲洗手臂和脸上伤口。 夏雪细心的给她涂抹酒精和红药水，心疼得眼眶里全是泪水在打转。 苏晨满不在乎的拍了拍她手背，“干嘛，这不是我们都预见到的吗！” 她抬眸，看着夏绾绾逆着下午晚些时候的阳光，批了一身橙色的灿烂，肩头血染成鲜红，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看着他站在门口背着光，她看着他眉骨处划拉开的那道口子，苏晨拍了拍脸上的水，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夏雪赶紧放下手中东西扶住她。 夏绾绾双手插兜，一言不发，将整栋六层挑空的生产大楼环视了一圈，见现场依然有序，人员也无大碍，他神情稍缓。 他目光缓缓涌向扶墙虚站着的苏晨，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落在她身上。 这一眼，却让他不由得怔住了。 她满身灰尘，身上衣服和着尘埃与汗水，白 T 上花一道黑一道，犹如在泥里打滚了好几遍，全身上下找不着一处干净的地儿，身上衣服被钩破了不少地方，浸着血丝露出被擦伤的皮肤来，一只裤腿被挂烂得彻彻底底，破布条盖不住的腿上都是撞击后还没显出淤青的红印来。 夏绾绾的瞳孔骤然紧了紧，他细细盯着苏晨看，半边脸红肿着，嘴唇苍白，靠墙站着微微喘着气，一副濒临虚脱依然撑住了的模样。 夏绾绾仔细看她。 她和往日那个光鲜又神采飞扬的苏晨，判若两人。 夏绾绾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苏晨。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远处，依稀能够听见陈铎大概是被警察压制得死死的而骂骂咧咧，他转过头来，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今天怕是只身挺过了一场硬战。 他凝神看着她。 虽然后来他曾无数次见到过或精致或朴实或勤勉或固执的苏晨，但回想起来，唯有这一刻的苏晨像冲破云层的太阳——闪耀，刺眼。 就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她，好像就在这一刻闯进了一些地方。 是哪里？ 夏绾绾也不知道。 “边总。”苏晨开口招呼他，目光落在夏绾绾肩头上的那片血红，她迅速移开目光，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却变得更加安稳。 在金万的案子上，她不怕死，她的老板也要是个“亡命之徒”才好！ 好一会儿，夏绾绾才朝着苏晨说，“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苏晨摇了摇头，她看了下正望着她一脸担忧的夏雪和何恒轩，“金万的案子，没时间再拖了。” 夏绾绾走近了些，他看着搀扶着苏晨，也同样挂了彩的夏雪，又看了一眼有些鼻青脸肿，显然是挨揍了的何恒轩，他转向苏晨，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意，“你得留着你的命来基德入职！” 苏晨握住夏雪扶着她的手，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边总，现在要进你公司的，不是我苏晨一个人。” “我们三个人，基德都要，明天作业完我们就入职。你不要他们两个，我也不会进你公司。”苏晨说完，好像再没有什么力气，她靠着墙滑坐了下去，低头去绑松开了的鞋带。 她发出“嘶”的一声吸气声，显然是碰到了身上哪里的伤处。 夏绾绾看了眼她，淡然的将目光移开，看向那套高大的专用设备，“威胁我？” 苏晨直起上半身，靠在墙上，“金万的案子，时间就是金钱！我空降基德，我没有信心能立马融入你们的团队，我必须用我的团队来最快速度，进入评估环节！” 苏晨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有些空旷的生产大楼，夏绾绾仰头看向那套设备，视线落在最顶端处，半晌都没再说话，直到警察和姚斌走进生产大楼，救护车的声音也由远而近…… 救护车停在了生产大楼门外，护士和医生都一齐冲了进来。 苏晨正在跟先前进来的警察说话，请求今天的评估作业完成后再去派出所录笔录。 说完，她转身就想回去继续作业，夏绾绾一把拽住她小手臂。 他声音冷厉，“不差你这点时间，你先去医院检查。” 苏晨哼笑了一声，甩开了夏绾绾，“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年轻护士咋舌，“哎呀，都这幅样子了，还不去检查一下？” “如果有内伤，没有及时发现会很麻烦。”站在旁边的医生，皱了眉头。 夏绾绾沉了脸，不由分说的将苏晨拉了出来，就要往救护车上塞，“我送你去。” 苏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她也清楚自己需要做个检查。 “等一下！” 她挣开夏绾绾，跑回门口对着夏、何二人喊道，“这套设备使用的评估方法，你们想好了吗？我从医院回来，要听到你们的答案！” 坚持留下来继续作业的夏雪和何恒轩点了点头，朝她挥了挥手。 夏绾绾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步子踉跄了一下，他正要上去扶她一把，苏晨就自己登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窗外，道路两旁的景色飞快向后掠去。 苏晨躺在担架床上，微微阖上眼睛，脑海里回荡起来的是陈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陈铎能给金万林永生借款 6000 万，这背后牵线搭桥的是谁，其实不难猜出来。陈铎和信通的关系、与程安明、章作铭的交情到底有多深，苏晨无法揣测出来。 但是她知道，现在这三个人目标一致，利益一致，这将是她后期做资产评估要面对的最强劲敌。 想到这些，苏晨睁开眼睛，直直望着车顶上漆白的灯光，而夏绾绾则静静坐在苏晨身边，视线落在她侧脸的伤疤上。 夏绾绾从来没想过苏晨会硬碰硬，也没有想过她对这套设备的执拗劲儿。 苏晨侧过头，目光撞上了夏绾绾的视线，四目相对，数十秒后，夏绾绾别过脸，朝前面看。 苏晨声音沙哑，开口道，“边总，陈铎拿走了设备的核心部件。要是拿不回来，这套设备一分不值。”她说话间顿了顿，似乎在酝酿后面的话，也似乎在等夏绾绾的回应。 可是夏绾绾什么都没有说。 片刻后，苏晨又闭上了眼，胸腔里忽然袭来的痛感，让她有些不适，她忍着那股针扎一样的刺痛，声音从嗓子里率先跑出来。 “夏绾绾，你找我做你的枪，就该去为我开一条道，一条畅通无阻的道。” “你开道，我卖命，到最后，我们谁也不亏。” 声落，夏绾绾垂下头看她，苏晨紧紧迎上他的目光，再说道，“我没猜错的话，陈铎、程安明和章作铭是一条绳上的人，夏绾绾，你得去斩断这根绳子。” 夏绾绾眼波如深渊，漆黑的眼眸隐隐闪着光芒，他一眼不眨盯着苏晨看，没说话。 直到很久以后，他抬手将她身上的毛毯往上拽了拽，车内空调的冷风肆意，苏晨缩着身体在颤抖。 夏绾绾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自己有分寸，若换做平时，苏晨跟他这样讲话，他会摔门走人。 但是今天不一样，或者是，在此时此刻，真的不一样。 夏绾绾见苏晨闭眼小憩，低声打电话吩咐助理袁林将留在基地的车开去维修。随后，用护士递过来的医用棉签蘸了酒精，随意擦了擦自己眉骨处已经凝结的血痂。 他将那支带血的棉签拿在手里，随口问苏晨，“金万这套设备，你觉得用什么评估方法合适？” 苏晨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有些疲惫的睁开眼看着夏绾绾，“边总觉得什么评估法更合适？” 夏绾绾凝神看着苏晨，没有说话。 苏晨望着救护车顶，怔怔的想着什么。 第32章 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第二天，不到六点。 夏日的阳光就已经冲破云层，透过生产大楼贯穿几层楼的窗户射了进来，明晃晃的照在地上。 夏雪不等闹钟响，就已经从帐篷中爬了起来，她拧了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看见何恒轩已经在楼上检查安全索套。 “嘿！”夏雪仰头叫他，“半夜才从派出所录完笔录回来，”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你就睡了三个小时，你撑得住吗？” 何恒轩头也没回，“你不也一样吗？！” 他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大声说着，“昨天被耽误了时间，今天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时间废话得抓紧了！” 他用力拽着安全绳，试了下索套是否牢固，他将绳索套上，正准备爬过机器去，就听门口有道异常熟悉的声音传来。 “谁说的今天只有两个人？” 夏、何二人寻声望去，门口站着的人正是胡家磊。 他穿了身宽松的运动衫，一只手挎在腰上，另一只手拎了一个大包，目光灼灼。 他将手中大包往门里随意一扔，就迈步走了进来，他抬头看这机器，目光落在三楼的何恒轩身上，“我从哪开始？” 夏雪一把丢开手里的矿泉水瓶，朝着胡家磊跑去，她有些兴奋的尖叫，“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撇下我们！” 何恒轩瞥了眼楼下，低声说了句“我草”，他翻身爬上机器，转过身时候，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另一边，还在医院的苏晨接到夏雪电话，知道胡家磊也早早出现在生产大楼，一声不吭的加入后，她才感觉到仿佛有一种让她踏实的心安，从电话那端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 她知道，这是他们四个人无数次并肩，携手攻克下一个又一个难缠的评估单，才生出的无可替代的默契。 她想起昨晚，胡家磊听说了消息后赶来医院看她。 他沉静的眼神中，那些看似不理解而略带责备的言语中，其实充满了对她的关心。 终于，胡家磊看着她脸上的伤和身上的病号服，忍不住问她，“你觉得你这样值得吗？” 苏晨扯起嘴角笑了笑，她看向病房窗外。 远远看去，窗外每一栋住宅楼，每一个亮着一盏暖黄灯光的小小格子，背后都住着一户普通人家。 所谓城市的万家灯火，这就是了。 白天的喧嚣褪去，替换成了一种身心放松后，带着疲倦的温馨，栖息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中。 苏晨转头盯着胡家磊，“值不值得？” 她清冽的眼神直视着他，透过他的眼眸直射进他心里。 “你觉得我有私心也好，或者觉得我野心太大也好，于公于私，金万的案子，我都非做不可。” 她从床上撑起了些，忍着痛也坐得直直的，“于公，金万是重庆的龙头企业，不应该也不能垮掉。” “于私，我是想赢，赢别人根本赢不了的案子，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说到这里，苏晨伸手指了指窗外的城市灯火，“帮别人看不到的那些普通人。” “金万的一粒尘埃落到一个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苏晨的语气和她信念一般坚定，从未这般铿锵有力，“你说我值不值？” 胡家磊看着在病床上坐得直直的苏晨，他抱着双臂的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一栋又一栋亮着灯光的住宅楼，它们和病房的灯光搅和在一起，在他面前不停闪烁，搅得他一时有些头晕。 胡家磊没有再说话，苏晨也没有再开口。 片刻的沉默后，胡家磊转身离开病房。 他越走越快，甚至没有等电梯，而是直接推开了楼梯间门，一口气奔到了楼下。 苏晨挂断夏雪的电话后，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抛下队友独自呆在医院里，她不顾医生阻拦，一早就签了字要求自行出院。 太阳初升时，她已赶到生产大楼。 经过检查和一夜休息，她步子还有些不畅，但看到轰隆作响开始运转的机器，以及在各层楼有序作业的三人，她舒心的笑了。 尽管缺失的元件和芯片，经过警方现场勘验取证，还在紧锣密鼓的追缴中，但是四人还是合力完成了现场评估作业，获取了设备性能损耗的各项参数，至于设备生产状况的最终确认需要等到元件和芯片归位，在这之前，需要在评估报告中做技术性陈述。 四人带着详细齐全的第一手资料，于黎明破晓之前，离开了生产基地。 四人坐着何恒轩那辆红色越野车离开，苏晨伸手按开天窗，抬头望向夜空。 一天下来，她早已忽略身体上的疼痛，目光平静如水，任星光倾泻在她脸上。 “夜空，好美啊。”苏晨喃喃道。 夏雪和胡家磊也都抬头望去，一颗又一颗晶亮的星星，嵌在天幕上，夜幕中银色星光不停闪烁，将夜空映照成了隐隐透着光亮的深蓝色丝绒。 看着缀在丝绒上如钻石般闪耀的星星，胡家磊感叹，“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繁星了？” 苏晨和夏雪静静仰望夜空，众人都没再说话。 无需多问，何恒轩默契的直接将车开到基德旁边的酒店。 苏晨开了两个房间，四人直奔上楼睡觉。 可在电梯间分别时，苏晨突然发问，“想好了吗？用哪种方法评估？” 三个徒弟的默契在这时显现出来，一齐回答，“收益推算法。” 苏晨捏着手中房卡，有心想要考考他们，抬了抬眉，“原因呢？” “企业做资产评估当然是更关注资产的获利能力！” 何恒轩一直主张使用这种评估法，他当仁不让的率先回答。 “用未来收益来体现资产的价值，企业更容易认同和接受这种评估方法。” 胡家磊思考问题已经习惯了从乙方思维出发，所以他和乙方的沟通总是很顺畅。 夏雪点了点头，“看到明确的收益额，企业才会爽快的掏钱！” 她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那可是几个亿呢，可不容易掏！” 苏晨满意的笑了，“是不容易，但遇上咱们，它掏定了！” 她甩手攀上夏雪肩头，“走，睡觉！” 第33章 正式入职基德 次日，早上九点。 苏晨没来得及换洗衣物，穿着昨天那一身破烂又脏兮兮的衣服。 夏雪则是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白色短袖衬衫扎进黑色西裤里，利落的短发更添了飒爽的感觉； 而何恒轩、胡家磊也换上了挺括的衬衣。 两天来睡了不到七小时的四个人，神采亦然的准时出现在基德公司门口。 夏绾绾一早就到了公司，在贺华来请示之前，他已经知道了苏晨师徒四人等在公司大门，他让贺华将苏晨直接请进自己办公室，安排另外三人在接待室稍做等待。 “边总，我们会拼尽全力帮基德接下并做完金万后面的所有单子。” 队友还在等着她，苏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她一进夏绾绾办公室就先发制人。 夏绾绾不为所动，他冷冷的看着苏晨，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着装上的不妥。 “边总，你应该也想过借势金万扫荡重庆的资产评估市场吧？” 苏晨看着风波未动的夏绾绾，她拿捏不住这个男人的心思，所以想着旁敲侧击来试探他。 夏绾绾起身将泡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这才又坐了下来，他靠在办公椅宽大的椅背上，示意苏晨先坐下再说。 他神情依旧冷漠，“我只要了你一个人，但是你带了三个人来！” 夏绾绾皱了下眉，直接了当拒绝了苏晨给他的许诺，“苏晨，我是商人，有关风险与未来回报之类，我更在行。他们三个还不值得。” 苏晨并没泄气，她转而用更为现实的价值去说服夏绾绾，“边总，你的目的是做金万的案子，你再给他们三个人三天时间，一份最完美的评估报告就会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夏绾绾抬起头，凛冽的目光，从苏晨脸上划过，他皱眉想了片刻后，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我只问你一句，金万那套设备，你用什么评估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