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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妍因为来拜年，在薄家得吃一顿午饭。 蒋文媛一直到这会儿，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毕竟是在外头，还是尽量控制着情绪。 何欢妍坐在了薄母旁边，她一直很安静，偶尔给薄母递下纸巾和餐具，把她照顾得十分妥帖。 徐斯言正给在甜甜倒饮料，倒完后朝何欢妍看过来，说：“欢妍，你喝不喝这个？“ 蒋文媛冷着脸把餐具丢在了桌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你又怎么了？”薄母带着点不悦道，“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分时宜的耍脾气，诚心想让大伙都不自在？” 蒋文媛忍了又忍，才笑着说：“今天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实在对不住。” 徐斯言今天难得没有出来哄她。 “怎么斯言提到那个女生，你反应就这么大。“薄母说，”女生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再者，你觉得斯言的眼光会有那么离谱？我反而觉得你由着他来，不然孩子有的闹的，我们家薄烨当年因为欢妍……“ 薄母说到最后，自觉失言，闭了嘴。当年再好，现在也是分手的状态。 尴尬就尴尬在，闹掰的双方，此刻都在。 何欢妍笑着说：“阿姨，我吃好了，等会儿还要去顾家转转，就先走了。” 薄母看看薄烨，示意他送送人。 他顺势起身，看了眼何欢妍，说：“欢妍姐，我送你。” 两个人往外走时，何欢妍离薄烨很远，中间隔的距离还可以再加一个人，反而像是光明磊落到不能再磊落的关系。 何欢妍跟薄烨走到门口的时候，后者才开口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何欢妍说。 薄烨问：“什么忙？” “我还是想和薄氏合作，你那边看看能不能通融。”她诚恳道，“价格都好谈。” 薄烨看着她，答案不像之前那么模棱两可，也没有说一些官方客套的词汇，简洁明了的说：“可以。” 何欢妍有点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等过几天上班之后，你来公司找我就行。还是之前那个办公室。”薄烨慷慨道。 何欢妍点点头。 薄烨的视线往她胸口扫，意味不明的问道：“今天晚上，酒店见面？” “酒店见面做什么？” “讨债。”薄烨扯了下嘴角，看上去挺计较，“不是说了，欠我的总该要还的。” 何欢妍安静的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薄烨给她发了房间号，显然是来真的，不过她并没有去。 薄烨也没有等她多久，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消息发了一个小时见她都没有动静，便回了家。 薄母见到他时，问他女朋友的事。 薄烨说：“您急什么？“ “做父母的，哪里又不急的？“薄母叹着气，你看看你阿姨，因为斯言的事，都担心成什么样。表面上说着斯言重视事业，背地里不知道物色了几家姑娘。” “趁这个年还没有过去，你最好把人家女孩子带回家来见见家长。我和你阿姨不一样，你找什么样的，我都不会干涉，你就放心把人给带回来。”薄母道。 薄烨笑了笑：“您这么想见，过两天我就把人给带回来。您应该会喜欢。“ “你喜欢就行了。”薄母叹气道。 “还有，欢妍姐的孩子，您亲眼看到流掉了？”薄烨问道。 170 薄母皱起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薄烨随意的说：“随便问问，有个朋友让情人去打胎，对方说是流掉了，但今年过年，那个情人带着个孩子回来了。” “欢妍不一样。”薄母说，“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她当时的情况，孩子是保不住的，即便保住了，孩子也不一定活得下来，她身体那样差，肯定不会去承受那种痛苦的。冒那种风险，生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也不值得。” 薄烨没有再多问，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像什么。 徐斯言那边，跟蒋文媛的矛盾，就因为在薄家那几句话，逐渐变得不可调和起来。 他从小就听话，一直是外人严重的模范孩子，只是这一次，明知道蒋文媛情绪不对，也没有去说些好话。 蒋文媛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难以忍耐，没过两天，就准备快点敲定徐斯言的婚事。 饭桌上，她轻描淡写的说：“明天周家那个小姐要来我们家做客。” 徐斯言的语气比她还要淡：“我不见。” “由不得你。“ “希望您不要无理取闹。“徐斯言起了身，不打算再吃这一顿饭。 “你明天要是不去见，就别再当我儿子。“蒋文媛说。 “您有把我当成您儿子吗？”徐斯言苦笑道，“我从小到大，不就是你跟别人炫耀的工具？我有一件事情舒心过吗？您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你想要听话的，不如去做几个玩偶。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有阿姨那样的母亲，我大概跟现在的人生会完全不同。” 蒋文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睛慢慢的变红，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羡慕薄烨的生活。”徐斯言重复道，“羡慕他有阿姨那样，从来不干涉他的母亲。” 蒋文媛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寒了。她用心良苦的为了他，可是到头来，他却因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倔，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她把他养大，那个女人为他做过什么？ 她太失望了，同时也很愤怒。蒋文媛的双手用力颤抖着，最后心里的火气越发难以忍耐，她拿起餐桌上的碗，用力的朝徐斯言砸过去。 结果玻璃碗砸在墙壁上，四分五裂，碎片弹到了徐斯言眼睛，瞬间就出血了。 蒋文媛的脸上白了白，立刻朝门口喊道：“老徐，快把车开过来，去医院。” …… 徐斯言这一受伤，差点就伤到关键处了，再往右半公分，眼睛就没了。 薄母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颇为费解道：“斯言既然那么在意，你就顺了他的意不就好了。我就发现了，孩子在找另一半这件事上，千万不能跟孩子唱反调，怎么着也是孩子跟人家一辈子，又不是你。孩子自己看着顺眼不就行了？ 蒋文媛脸色很差，难得松口道：”如果是当初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不论怎么样，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都好奇那个女孩差到什么地步，你能这么针对。“ 蒋文媛头疼道：‘背景条件差点也就算了，但是那个孩子，她离过婚。“ 薄母道：“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孩子，我给你参考参考。” “我要说了，怕是你也接受不了。”蒋文媛讽刺的笑了笑。 “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说就是了。”薄母道。 171 蒋文媛却有些难以启齿，不管薄母怎么说，愣是没有透露女方的半点消息。 薄母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逼问。 徐斯言是她唯一的外甥，这一出事，她自然天天往医院跑，蒋文媛养尊处优惯了，就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性子，让她守着还不如薄母来照顾。 何欢妍来找薄母的时候，后者想起她和徐斯言是同学，便道：“斯言受了点伤，你跟他是同学，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薄母这么说，何欢妍就不好拒绝了。 一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何欢妍只好去买了水果，跟着薄母一起去了医院。 “斯言这么倔的时候，真的很少见。他小时候，都是他妈妈喜欢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叛逆过。”薄母说，“看来他还真的挺喜欢那个姑娘。” 她站在一旁，成了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带着笑，很有耐心的模样，却很少说话。 徐斯言在看到何欢妍的时候，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她。 “还好吗？“她关心问道。 “还好。“徐斯言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有想说的，也有薄母这个长辈在，不方便。 薄母又是在劝徐斯言，说的无非是他和他母亲各退一步，母子毕竟是母子，再怎么样，没必要把关系弄得那么僵硬。 而他的眼神一直看着何欢妍。 很明显，稍微有心的人，大概就能察觉到些异样。 薄母偏偏太觉得他们不可能有什么了，哪怕是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她也决不会认为，徐斯言会和何欢妍有什么，所以她愣是没有往坏处想，道：“斯言你怎么总是盯着欢妍？她今天的穿着难不成有什么异样？” 徐斯言说：‘很好看。” “这么看来，你们年轻人的审美，和外我们年长的也没有什么不同。”薄母笑道。 两个年轻人，谁都没有开口。 沉默间，薄母的手机响了，她接起，说：“你们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等她一走，徐斯言就质问道：“你跟薄烨，又发生点什么了？” 何欢妍态度温和，却挺有距离感：“和你无关。” “你现在如果要和薄烨有关系，当初为什么又要利用我跟薄烨离婚？”他很少有语气这么冲的时候。 “我说了，和你无关。”何欢妍耐心的劝道，“阿姨和你母亲都说的不错，你没必要在我身上花心思，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跟你，而不会有未来的。” 徐斯言根本不信，也不接受她的话，他起了身，拽着她的胳膊，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何欢妍，你怎么就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比所有人都对你好，只要你答应我，我身边就只会有你一个，这辈子，我都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何欢妍说：“徐斯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舍本逐末。“ “我母亲这边，我总会克服的。“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目光真挚，也带了点慌乱，”我跟你保证，我回国，退婚，都是为了你。你跳楼那时候，我就退婚了，只是家里人逼着我，我不能立刻回来。欢妍，我真的不想错过你了。“ 何欢妍说：“徐斯言，我这个人，其实不相信任何承诺。”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收回去，她一句放开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抱住了她，嘴里说：“欢妍，欢妍。” 外头的开门声响起，何欢妍心下一紧，却挣脱不开。同时她余光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浑身僵硬。 “你们……”薄母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旁边的蒋文媛像是认命了，闭着眼睛，终于不再像几年前，趾高气昂的笑着跟徐斯言说：“不要随便跟女生走的近，不是所有女生心思都那么单纯的，有些人，指不定企图嫁入豪门，从此改命。何同学，我不是在说你啊，我只是习惯了提防。” 徐斯言听到声音之后，才慢慢的放开了她，转头看着薄母。 她知道他多少有几分刻意，就算想让人看见这一幕，因此她的笑意没有再维持下去。 “欢妍，你跟斯言，这是在干什么？“薄母的声音有些发抖。 徐斯言坦白道：“阿姨，我喜欢欢妍。“ 何欢妍听到这儿，勉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他说：“我一直喜欢她，我不介意她跟薄烨的过往，我想跟她在一起，疯了一样的想。希望您能支持我们。“ 薄母摇着头说：“欢妍是……阿烨的前妻啊，你们是亲戚，怎么可以还跟欢妍在一起呢，这让外头的人知道，会怎么说？“ “我打算带着她出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我会照顾好她。”徐斯言说。 “你真的不介意吗？”薄母有些不敢相信。 “没什么介意的。欢妍一开始会跟薄烨在一起，本身就是因为，薄烨长得像我。”徐斯言眼睛发疼，却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一股脑将过往抛洒了个干净，“欢妍她追了我很多年，是我一直碍于我母亲的话，觉得自己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所以一直没有同意她。后来她才和阿烨在一起的。” 薄母愣神一般的看着徐斯言的眉眼。 从小就有人说，他们两长得极其相似，加入穿衣风格一样，甚至可能会被认错。好在他们性格一个安静斯文，一个天生从小活泼好动还不学好，才让他们的气质有了质的不同。 徐斯言看着她的神情，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沉着声音说：“薄烨和我，长得确实像，所以我很理解，欢妍后面为什么会和薄烨在一起。” 172 薄母的脸色发白，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显然还是难以消化，更加难以去思考，徐斯言的这一番话。 她是一个母亲，跟蒋文媛一样，极其以自己的孩子为傲，即便薄烨再怎么样，小时候再不上进不爱学习，她也从来不觉得薄烨比不上徐斯言什么。 但是现在，她一向喜欢的欢妍，一开始和自己儿子在一起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自己儿子像眼前的这一位。 薄母有些接受不了，头都疼了，声音当中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忧心忡忡的说：“斯言，你跟欢妍，我还是接受不了，再想想你母亲，你要她怎么接受，她的儿子，跟她的外甥先后娶一个女人？即便你带着欢妍出了国，她跟阿烨的曾经，也不可能被抹去。世俗也容不下这事。” 她停下来半天，脑子里蹦出一个词来，她喃喃说：“不行不行，这事太腌臜了。” 人活在世俗中，又怎么能，不顾及世俗？ 洒脱跟无拘无束，不能成为不顾家人的遮羞布。 蒋文媛在旁边，偏开头，嘴唇颤抖，一言不发。 徐斯言盯着她说：“妈，你不会再阻止我的，对么？” “你明知道我来，在这时候跟何欢妍牵扯，不就是做给我看的么，我还能说什么，我又能决定得了什么。”蒋文媛的脸上充满了哀戚，蓄起的泪意勉强忍住，声音也充满了疲倦，说，“你爸说的对，我管的住你一时，但管不住你一辈子。” 她似乎是失望透顶，说完话的同时就朝外头走去了，薄母怕她出事，连忙一并跟了出去。 这一走，就看见何欢妍就在门口站着，原来并没有离开。 薄母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她心情太复杂了，最后只是叹着气，转身继续朝蒋文媛的方向追去了。 蒋文媛一直走到医院门口，才突然蹲下来。 薄母过去扶她，听见她自嘲说道：“文希，你听见了吧？你看看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我说的话，是半点听不进去的。何欢妍也可以，早些年里，小小年纪她就想勾引斯言，当时我便警惕，留着心眼对她千防万防，没想到我还是没防住她。” 蒋文媛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顺了好半天才说：“斯言还是着了她的道。你说何欢妍是不是有本事？一个斯言放不下她，一个薄烨又跟她谈了好几年恋爱，当年薄烨为了让你接受她，跟你僵持了多久？我看这就是狐狸精，专门来祸害咱们儿子的。” 薄母从来不觉得何欢妍这孩子有什么不好，心里也不赞同蒋文媛用狐狸精这个词来形容她，何欢妍本身算是一个好孩子，乖巧又懂事，什么事都以别人为先，情愿委屈自己。品行没得说。 只是这一会儿，她也没心情替她说话。 何欢妍先爱上自家外甥，然后又跟自己儿子在一起，即便她和薄烨已经离婚了，她心里多少还是膈应。 “你回去跟斯言好好谈谈，总会谈出解决事情的办法。”薄母也只能这么劝道。 蒋文媛听了，却苦笑道：“你看看他现在那样子，我又怎么可能劝得住他。” 薄母给她出主意说：“你要不去找欢妍谈一谈?” … 何欢妍看着对面的两位长辈，没有率先开口。 很快服务员上了茶，她笑意盈盈的给她们斟好茶，说：“阿姨有话直说就是了。” 蒋文媛问了她对徐斯言的态度。 又很直白的看着她，生怕她要撒谎。 何欢妍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不清不楚。” 蒋文媛不客气道：“这样最好。” 何欢妍看她片刻，温和的说：“您该管好他，喜欢他的事情我不否认，上学那会儿我确实爱慕他，想必您也自豪他在高中时候极其抓眼。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对他并没有任何感觉。是他一直纠缠我不放。” 蒋文媛冷声指责道：“如果不是你让他看到机会，他又怎么会来纠缠你。” 何欢妍温和依旧：“那可不可以说，是您开始纵容他了，所以他觉得您接受我了，才来纠缠我？” 蒋文媛怒意迸发，皮笑肉不笑说：“你一张伶牙利嘴，我说不过你。”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您儿子的错，全部推到别人身上。”何欢妍说，“我这边不会主动联系他，他要主动，我爱莫能助，得看您的本事了。“ 这一番话，说的客客气气，却让蒋文媛心里窝火，何欢妍又答应不会主动招惹徐斯言，正事已经聊完了，她没有再和她闲聊的心思，起身就要走了。 反而一直没有插话的薄母开口道：“欢妍，你送我一程。” 蒋文媛也知道她大概也有话要跟何欢妍说，便先离开了。 何欢妍送薄母回去的路上，薄母一直没有开口，但眉心写满愁意，显然是有话要说。大概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何欢妍也没有催促。 “斯言这孩子，从小确实优秀。”许久，她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的确。” “年轻时候，你跟他一个高中，一个大学，追了他几年？” “三四年吧。”何欢妍坦白。 “选择那所大学，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在那个学校？” 薄母的脸色已经沉了几分，伴随着何欢妍的一句“嗯”，脸色更加沉了。 “欢妍，当年要是我知道，你先喜欢斯言那么久，跟他暧昧那么多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你和阿烨的。”薄母表情复杂，心情久久平复不下去。 “先不说别的，以后我和文媛两家怎么相处？人都是应该懂得要避嫌，你当初太没有分寸了，斯言没同意你，你就不能跟他身边的朋友有牵扯，更何况是阿烨。他们两兄弟会被说，你落在人家嘴里，也脏了。” 蒋文媛的那句狐狸精，不是刻意，很多人都会这么以为。 好在这事，其他少有长辈清楚。 何欢妍说：“抱歉。” 薄母叹口气，“欢妍，阿姨真的有些膈应这事，以后你跟阿烨之间，距离千万千万要保持好，行不行？” 173 何欢妍盯着薄母看了一会儿，说：“您放心，我不会跟薄烨有以后。” 薄母说：“原谅阿姨这么直接，阿姨是觉得咱们都熟，有什么话直接说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