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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沈怀瑾与纪欣怡二人斗嘴不停，这边乐安也与再次相遇的七公主吵了起来。 “这是刚才二皇兄给我赢来的，这条街最大的兔子灯！” “兔子灯有的是，我这条金鲤鱼花灯才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是条鱼，回去我就叫小厨房做一道鲤鱼脍！” “一会儿我就去珍馐阁点一道清蒸八宝兔！” …… 七公主李如音的撒泼耍赖，到底没有也能够为她争取太多在宫外玩耍的时间。 比起乐安身为嫡公主，又有已经自己在宫外开府的太子带着，七公主毕竟是庶公主，二皇子如今也还在皇子所住着，所以就算李如音还算受宠，也只能按照规定时间回宫。 余下的几人嬉笑打闹着在街上随着人群一路走，总算毫无波折的来到了珍馐阁。 珍馐阁的掌柜大概知道一点儿预定雅间的客人们的身份，亲自过来送上一壶龙井茶，又上了两壶玫瑰甜酒。 因为都带着自家的妹妹，在座的男子也都拒绝了烈酒，换上了一样的玫瑰甜酒。 沈云舒向来是喜欢这种不醉人的甜酒的，便多喝了两杯。 索幸她酒量还好，也不上脸，沈家兄弟看了她一眼便没管。 倒是文沛菡，两杯甜酒下肚便有些醉意，拉着沈云舒吐槽起来。 “你不知道，我今日出来的时候，我那庶妹知道了我是要跟太子殿下和乐安公主一起出门，竟然鼓动她那个姨娘在我爹那里吹耳边风，想要我带她一起出来，还闹了好一出庶女难为，委委屈屈的样子，就像你平时说的那种小白花，可烦死我了。” 文沛菡想起来就有些生气，太子殿下如今太子妃都定了，太后想让她当太子妃没成，给她和她爹甩了好大的脸色就算了，竟然还打起了庶女的主意。 文漪澜被太后叫进宫几次，如今倒敢在家里支棱起来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给太子当妾，更甚至还肖想太子侧妃？ 做什么美梦呢，太子的侧妃也需得是世家嫡女才配的好么！ “还好我祖父明白，父亲也不算太过糊涂。若是真的让文漪澜借机攀附太子，那在皇上眼里我们文家成什么了？” 沈云舒看着文沛菡红扑扑的小脸儿，不知她是气的还是甜酒喝的有些上头。 另一边的文承远略有些尴尬，文沛菡声音虽然小，但是他自幼习武，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虽然他知道文沛菡与清然郡主是手帕交，但是到底是家事，说出来还是有些丢人的。 不过转瞬间也反应过来，这里自幼习武的可不止他一人，估摸着太子也是听的见的。 文承远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太子，想到自己妹妹向来行事有分寸，想必是借着醉酒与小姐妹发牢骚，给太子提个醒。 毕竟文漪澜现在有太后撑腰，父亲即使今日将她关在家里，日后太后一个传召，还是要放她出去。 在宫里是太后的地盘，若是想让她遇见太子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文漪澜攀附太子若是闹出什么事情，太子和皇上难免会对文家有些质疑。倒不如借个机会跟太子说清楚，让太子知晓，文漪澜现在背后是太后，不是文家能够控制的。 这么一想，文承远便开始佩服自己妹妹了，不愧是祖父亲自培养长大的，这份心智当真不凡。 其实如此看来，太后属意自己妹妹做太子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皇上对于文家是太后母家这一点还是有些介意的，并不希望文家之女做太子妃，只希望他们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忠心的臣子就好。 大概是文家的态度还不错，并没有顺着太后的意思来，所以成功的讨好了皇帝。 他身为文家嫡子，皇上还下旨赐婚让他尚了皇家公主。这也代表着皇帝愿意与文家维持亲戚关系，只是这个尺度要由皇帝自己来决定。 文承远想明白之后，举起酒杯敬了太子一杯。太子对自己这个未来妹婿态度还是不错的，微笑着饮尽了文承远敬的酒。 比起文沛菡，纪欣怡的酒量倒是不错，甚至还跟沈怀瑾拼起酒来，二人你来我往，兴起之时差点还要耍一套拳法。 沈云舒和沈怀文看着幼稚的二人，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这边珍馐阁的众人推杯换盏、兴会淋漓，那边低调了一晚上的二皇子回到了皇子所，借着烛光打开一张字条，看见上面写了八个字。 ‘出师不利，遵时养晦’。 二皇子面色阴沉的攥紧拳头，将手里的字条揉成一团。 片刻后深吸了口气，借着烛火将字条烧成灰烬。 第六十四章 故人相遇 一场上元节的聚餐在几个男子的推杯换盏中，和女孩子们的嬉笑玩闹中结束，酒足饭饱后众人各自回府，沈云舒想到琉璃白日去了季氏那里，按道理晚上是要回府的，便半路让马车转个弯，让下人跟哥哥们说自己去趟药铺，晚他们一步回去。 沈怀文沈怀瑾二人并未与沈云舒同乘一辆马车，所以等到了王府门口，才从一直跟在后面的侍卫口中知晓沈云舒带的话。 虽有些担心，但是想着这是内城，去药铺不过是绕一条街而已，也不算太远，且还有青羽青雉跟着，便只能暂时放下担忧。 却不想另一边的沈云舒还当真遇到了些事情。 沈云舒看着药铺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倒着一个人，黑色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青雉闻到了血腥味儿，一般人不往那儿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沈云舒没想到不过是绕一条街还能碰见这种事，这大上元节的，谁这么惨？还有仇家追杀？ 给青雉递了个眼色，一身二等丫鬟衣服的青雉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人。 “公子？这位公子，你还好吗？” 青雉装作路人用担心的语气轻声喊了几句，见那人没反应，推了推也不动，便凑过去试了一下鼻息和脉搏，又翻了翻衣服，瞧了一下伤口。 确定了没危险之后青雉收起表情，冷漠的回到沈云舒身边。 “郡主，人还活着，是与人打斗所受的刀伤，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会死吗？” “此人内息深厚，更多的是皮外伤，伤口有些发炎，外敷的药已经上过了，应该是来药铺买内服的退烧药，只不过太过疲累晕倒在此，没有生命危险。” 青雉觉得，按照这人的内息深厚程度，不会真的晕死过去，应该是半昏迷状态。若是他觉得有危险，刚才即使在昏迷中也能对她动手。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少管闲事长命百岁无忧。不管他，我们走！” 沈云舒念了句佛号，转身抬脚便要离开。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像他们这种江湖人士，出门在外被仇家追杀再正常不过。 嗨，江湖嘛！ 她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她的人也接到了，她管这人死不死呢！ 就在沈云舒脚步一转的那一刻，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县主……” 沈云舒闻言双眼微眯，神情略带疑惑。 县主？ 她被封为郡主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整个烿都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怎么这儿还有个叫她县主的？ 莫非是哪个消息落后的旧相识？ 叹了口气，沈云舒歪头看向树下那个玄衣身影。 都被人发现了，再走就有点儿影响她美好善良慈悲的形象了。 “罢了，救他一下吧！” 琉璃见沈云舒发话了，认命的提溜起自己的药箱子走过去给那人看伤。 皱着眉头扒开伤口处的外衣一看，便叹了口气。 这人外伤不少，用的伤药倒是不错，就是上药的手法太过粗鲁，这种方法很容易留疤，也容易增加痛苦。看来是个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下手都比较狠的狠茬子。 之前以为他是江湖人士，因着对江湖人士没什么好感，再加上沈云舒不爱管闲事，所以一直也没多看一眼。 现在一看这人一身伤痛撑到现在，倒也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再加上多少有些医者父母心在，琉璃便也认认真真的给他处理伤口。 玲珑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见到那人面容的时候皱了皱眉。 “郡主，这人我瞧着有些眼熟。” 沈云舒闻言也好奇的凑过去想要看看，可惜琳琅怕她有危险，挡在她身前不愿让她靠近。 没办法，她只能在青雉与琳琅的双重人墙保护下，从缝隙处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在琉璃给他重新包扎的时候，大约是有些疼，那人表情略带些痛苦的睁开眼睛，看了沈云舒一眼，缓缓开口。 “云舒县主。” 这四个字瞬间拉回了沈云舒的记忆，一张稚嫩的面孔与面前已经长成的少年的俊朗面庞在脑海里重合。 “玉无双？！” …… 翌日，沈云舒用过早膳便让人备好马车出了王府，直奔沈家药铺。 昨日将人救下之后，沈云舒便让季氏将人安顿在药铺的后院，平日里店内伙计们住的地方，顺便看顾一下。 为免家人担心，自己没有多逗留便回了王府，今日想着人不知如何了，便特地出来看一眼。 沈云舒来到沈家药铺后院，见到了正在喝着季氏熬的药的玉无双。 “云舒县主。” 玉无双起身就要行礼，沈云舒手指轻托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行礼。 “行了，都伤成这样就算了吧，好好坐着把药喝了，不然伤口崩开了还要浪费药。” “已经无碍了，习武之人，这些皮外伤不算什么。” 沈云舒点点头，“那就好，不过你不是在缉事厂么？为何昨日倒在药铺旁边？还有，我被圣上亲封清然郡主的事情，你不知晓？你最近去了何处？” 玉无双双手捧着药碗，一脸的谦卑恭顺，看起来人畜无害。 “卑职最近一直在追查一桩江湖旧案，前日刚回都城，只在坊间听闻了一点郡主的事情。只是昨日又与人交手受了些伤，脑子不甚清醒，便脱口而出以前的称呼，还请郡主恕罪。” 他当然知道了沈云舒被封为清然郡主了，缉事厂一向以消息灵通著称，朝堂之上的事情有什么是缉事厂不知道的。 他只不过是想要再这样唤一次。 他如今虽然身居官位，但云舒县主依然是那束他遥不可及的光，他为她成为皇上亲封的郡主而高兴，却还想再念一次当初的称呼。 云舒县主，云舒是她的闺名，非亲近之人不能轻唤。他身份低微不敢亵渎，唯有加上县主二字方显尊敬。 虽有些奇怪，不过因着不是什么大事，对玉无双的解释沈云舒倒是没有怀疑。 第六十五章 人情往来 “回郡主，一切顺利，贼人已经就地正法，为了不留后患，卑职才会受伤。昨日只是有些脱力了，才会晕倒在药铺外面，其实卑职的身体没什么大事。” 昨日大约真是受伤了之后脑子不太清醒，他在筋疲力尽之后还特意绕了个远来到沈家药铺。 其实他不喝药也能挺过去，就是想要过来歇一会儿。 结果他没进药铺，力竭半昏迷在药铺外面，因此见到了沈云舒。 沈云舒的侍女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在辨认周围环境是否安全，直到听到沈云舒的声音，又听到她要走，才下意识的出声叫住她。 “看来你的能力还不错，短短几年，如今都能够独自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了！” 缉事厂不同于其他部门，越是执行危险的任务，其实才越是自身能力的体现。 昨天青雉已经给她说了，她通过搭脉感受到了玉无双的内力深厚，武功绝不在她和青羽之下。 这一点沈云舒毫不怀疑，起初她与玉无双初相识的时候，玉无双便有一些武功。 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身手便是连青石都认证过的不错，再加上这几年缉事厂的培养。 据她所知，缉事厂培养厂卫的残酷程度不比皇家培养暗卫和死士差多少。 所以玉无双能够独自一人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说明缉事厂很是相信他的能力。 玉无双看了眼沈云舒，想了想道：“卑职不愿欺瞒郡主，此次任务，其实并不是什么江湖案子，而是和他国暗线有关。郡主既然已是皇家郡主，我与郡主说一些便也没什么，只是多的卑职不能再说了。” 沈云舒挑了下眉毛，他国暗线？这么重要的任务，那看来确实混的不错。 “这才几年而已，你就已然能独自执行这种任务了，如此看来果然适合这一行。” “还要多谢郡主当年再造之恩。郡主如今又救了卑职，卑职当真无以为报了。郡主以后但有吩咐，玉无双拼了性命都会为郡主办到。” 说着玉无双一撩袍子，便跪地行礼，沈云舒只能再次把人扶起。 “行了行了，不用客气，当年赏识你的是汪律汪大人，我只不过是推了你一把。这次也是看在我们是旧相识的份上。” 沈云舒已经看出来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也不必揪着他报恩。像他这种人，这个恩一直让他念着，他日后会回报更多。 “你此次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吧？想必回去还会受到封赏的。”沈云舒转移了话题。 玉无双点点头，“之前连破了几桩案子，义父便直接任命我为正七品总旗，如今是与他国暗线有关的，比之前的还要大一些，或许会有来自皇上的封赏。” 汪律为缉事厂指挥使，正三品，整个缉事厂都统归他所管辖。缉事厂内五品以下不必上朝的官职，他都可以随便任命不必禀报皇上。 十七岁的正七品总旗，已经是个十分不错的官职了，果然是武将比较容易升职，毕竟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功绩。 诶，等等。 “义父？” “是，卑职幸得汪大人赏识，收为义子。”玉无双声音平静中透着一丝紧张。 汪律受伤多年，子嗣有碍，不愿成亲。 那年汪律在暗牢门口，见到他为了苏俊受了一身伤，最后两人互相搀扶着爬出来，那份至死不肯放弃对方的样子，便觉得自己很像当年的他，于是认下了他做义子，还跟他说，‘无论将来如何，别忘了此时的初心。’ 能得汪大人赏识，他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义父义子什么的，他并不在意，反正他的亲爹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会给他爹的姓氏传宗接代。 至于旁人说什么他攀附了汪律才能这么快出头，他也从来不在乎。只要他完成好每一件任务，处理好每一次的案子，自然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是他发现，他还是略有些在乎清然郡主的看法的。 玉无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了袍子，等着沈云舒下文。 “哦 ~” 沈云舒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历史上是有这么一段儿的，她之前一直没有听到消息，以为没有了呢，没想到缉事厂这么低调，愣是没让这消息传出来。 想必也是汪律不想让别人说闲话，想着让玉无双证明自己之后再对外公布吧。 得到沈云舒淡淡的一个‘哦’，玉无双轻扯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柔和了一下平日里在厮杀中严肃惯了的面庞。 相熟之人听闻这个消息，内心里要么替他高兴，要么鄙夷他攀附高枝。 只郡主一直都是那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存在。 沈云舒的反应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却在情理之中。 玉无双知晓，郡主从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更不会觉得挣扎在底层的人努力奋进向上是一件让人瞧不起的事情。 就像当初他卑微的祈求郡主收留他做下人，但是郡主却看到了他的能力与野心，给他指了一条通往高台的路。 又与玉无双叙了一会儿旧，沈云舒便起身离开了，如今二人虽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但是毕竟生活方面的相关甚少，各自都有要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可聊的。 不过此番叙旧沈云舒倒是也得到一个好消息。 追杀琉璃和季氏的江湖势力，因为跟朝廷发生冲突，被玉无双借机灭掉了，日后琉璃只要以王府侍女的身份好好生活，不再提及姜家的事情，大致便没什么危险了。 要说玉无双跟沈云舒学会的一处优点就是，自己做了好事不会隐瞒着。 比如他是因为知晓琉璃的身份，知道上次她们在青华观遇到的麻烦，所以才在办案的时候特意出手针对那些人的，这些他都告诉了沈云舒。 虽然不敬朝廷本身就是死罪，但是若非玉无双故意，难免会逃出去几个，为此这份情沈云舒得领。 你救我，我帮你，人情往来本就如此。人与人的交集也是于这样的人情往来中产生，然后牵绊才会越来越深。 第六十六章 状元及第 正月过后又惫懒了一个月，赶在三月初的春和景明之际，考生们终于迎来了他们十年寒窗的最后一关，殿试。 一大早，乐安兴冲冲的拉着沈云舒、文沛菡和纪欣怡一起出去看放榜。 “都怪父皇，非说我嘴巴不严实，不告诉我殿试结果，不然我就不用巴巴的拉着你出来看放榜了。” 沈云舒看着乐安撅着小嘴儿吐槽的样子，笑着打趣，“若是皇上告诉你了，你今日哪里还有借口出宫啊！” “我的借口可多了好么！”乐安不服气。 “诶，来了来了！” 几人说是看放榜，其实就是坐在对面的崇明书斋楼上，等着侍卫们去看完进来回禀。 毕竟是世家贵女，在下面与平民百姓们挤来挤去的不成体统，又不好搞特权，便只能派人过去看。 “如何？状元是谁？” 乐安兴冲冲的看着身上带着点点春雪走进来的护卫，也不在意他身上的寒气，高兴的凑近询问。 侍卫不敢让自己身上的寒气冲了公主，赶紧躬身回禀。 “回禀公主，一甲鼎元是沈家嫡长子沈怀文，文家嫡长子文承远为榜眼，探花是一个叫袁鼎屹的，好像是寒门学子。” “哇，怀文哥哥是状元呢！” 沈云舒也很高兴，虽然她知道原本历史上沈家嫡长子也是状元，但是现实里听闻还是高兴，因为那不是历史上的人物，而是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是状元！ “那我二哥呢？” 那侍卫也是个机灵的，并没有按照吩咐只看前三甲，毕竟在座的好几位小姐，家里都是有公子的。 “沈家二公子也在三甲之列，也是同进士出身的传胪。” 说着也不等纪欣怡问，躬身对着纪欣怡道：“纪家大公子纪辰阳是二甲进士。” “太好了！” 她们的家人都榜上有名，在座的也算是都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儿石头。 一甲三人，真正能够通过殿试直接在天子脚下入朝为官的，一般也就只有前三甲，三甲之后的大部分人就只能从下面一点点历练上来了。 “太子殿下说了，公主和郡主还有二位小姐，可以在此等候片刻，现在参加殿试的公子们正从承天门出来，稍后状元、榜眼和探花郎都会打马从此地经过，从崇明书斋楼上便能看到。” 果真过了大约一刻钟，外面街市上逐渐骚乱起来，不少百姓在下方大声喊着：“状元郎！” 几人扒着崇明书斋二楼的护栏向下看，只见下方为首的沈怀文，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被百姓们前呼后拥着，身上鲜花和香囊不断，连跟在后面的榜眼文承远和探花袁鼎屹身上也被扔了不少。 三人都面带笑容，打马从长街而过，真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气派又威风，散发着独属于少年人的自信。 等到状元游街完毕，沈云舒也跟几人告辞回了王府。 次日琼林宴，明皇召百官赴宴，宴席之上殿试三甲皆被授予官职。 沈怀文身为这一届的状元，被封了一个从五品御史。 文承远入了翰林院为正七品编修，袁鼎屹被封为正七品大理寺评事。 后面的二甲三甲，有的被派去地方做了中下县丞，有的去了六部做了小管事，总之就是哪里缺人塞哪里。 沈怀瑾被任命太子詹事司直，正七品，掌纠劾宫僚及率府之兵。 纪辰阳被任命为军器监丞，正七品，掌判监事，督课材革出纳之数与工徒众寡之役。 沈怀瑾自幼便做太子伴读的也就算了，给纪辰阳的委任也很明显是受到明皇重视的有实权的职位。 尤其是纪辰阳的舅父韩晋是骠骑大将军、他的姑父是烿朝战神镇北王沈振，皇上居然还给纪辰阳军器监丞这种主管兵器制造的职位，这是真不担心这几家联合起来造反啊！ 不过他们也就是心里吐槽一下，造反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看着如今太子地位稳固，沈家嫡次子做了太子詹事司直就能看出来皇帝的意图了，不出意外储君是不会有变化了。 不少其他皇子党派里面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经过这次的任命，都重新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就不要折腾了？ 不过二皇子倒不这么想。 既然不出意外储君之位无法变化，那么他就让太子出意外不就好了？ 今日这次安排太不合他的心意，二皇子低下头的瞬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里露出一抹阴狠与不屑。 三皇子李元傲正好看到了李元燊这转瞬即逝的表情，表情略有些玩味。 对于朝堂之上能够注入一些新鲜血液，明皇十分高兴。 此次三甲之内寒门子弟不少，多半都是抱着一腔热血来的，就算日后依旧会被官场腐蚀，那也还能坚持至少三年五载的，这也是为什么每三年开科大比的原因之一。 汪律为明皇办事多年，自然看出了现在的明皇是真的高兴，此时也是邀功的最佳时机，于是找了个机会站出来秉奏。 “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昨日底下前去处理凉国暗探的人回禀，已经将烿都周边的暗探全部清除了。” 明皇闻言眼前一亮，“哦？可有伤亡？” “有伤无亡。” 明皇高兴的拍了两下椅子上的扶手，“哈哈，不错，缉事厂如今让你训练的越发好了！嗯，这次的任务是谁带头去的，出来给朕瞧瞧！” 这次关于凉国暗探抓到了一条大鱼，关于暗探的审讯没有人能比得上汪律，这次的大鱼很重要，汪律没办法离开去追捕剩下逃出城的暗探，所以便跟他申请，任命他的义子玉无双为正七品总旗，带队前去追捕，并在他面前立下军令状，不剿灭全部暗探绝不回都城。 如今看来是任务完成，特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跟他邀功来了。 不过明皇也当做不知，对于功臣的一点小要求他都不介意配合一下。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玉无双起身走到殿中央。 “臣，玉无双，拜见皇上。” 第六十七章 正五品千户 明皇看了一眼站在殿中央恭敬的少年。 “此次清剿凉国暗探是你带队前去的？做的不错，可有受伤？” “谢陛下关怀，不过是皮外伤，幸不辱命。” “嗯，很好，非常好！” 明皇对玉无双的能力非常满意，连说了两遍好。 “汪律跟朕说过，你是他的义子，屡立奇功，只是为了锻炼你，这才只给你一个正七品总旗。不过朕觉得你也锻炼的差不多了，虽然你年岁还小，但是按照你如今的功绩，做个正五品的千户没问题。” 明皇此时正高兴着，便破例给玉无双连升两级。 朝廷有能力的年轻臣子越多，对于烿朝来说越是好事。老一辈儿的老臣们，除了像文国公这种还算是明事理的，越来越多的开始有点儿倚老卖老了，得慢慢的将他们的权利剔出来，交给新人接手。 “谢皇上。” 玉无双也没假客气，皇上敢封他就敢谢恩。 不过总有人不是那么有眼力见儿。 “皇上，玉无双如今尚未及冠，只是一个七品总旗便罢了，破格提拔至五品恐怕不合规矩，且过于拔苗助长了。老臣觉得，是否还应该让其再历练几年。” 明皇看了一眼，说话的是鸿胪寺卿冯远。 “冯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武将向来与文官的升官机制不同，不需要在一个位置上熬经验与资历，而是靠功勋说话。 这玉无双年纪虽小，但是功绩已然足够，若是还将人困在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职上，难免有些寒了武将之心，那样日后谁还认认真真的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呢，反正完成了也没用，不到年头就不给升职。” 太常卿江鸿才出面反驳。 他向来看不上冯远，这冯远是敏昭仪的父亲，敏昭仪生了五皇子之后他便始终抬着下巴看人，好像自己是正经国丈一样。 尤其是暗地里讽刺丽贵妃受宠却只生了个七公主，居然还敢瞧不起他了！ 皇子公主又如何？她女儿生的虽是公主，但却是除了皇后嫡出的乐安公主以外最受宠的公主！ 她女儿丽贵妃也是除了皇后以外在后宫中最有身份的贵妃，比他们家那个一年连皇帝面儿都见不到几次的昭仪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老匹夫有什么可傲的？傲得好像五皇子日后能继承大统一样。 “江大人，规矩就是规矩，随随便便就破了规矩，总是不好。” “规矩也是人定的，是皇上定的！皇上觉得玉无双历练的差不多了，你却张口就让人家再历练几年。冯大人如今官威是越发的大了，连皇上说过的话都可以随意反驳！” 冯远闻言立马赫然而怒，“江大人莫要随便给在下扣那些莫须有的帽子，我只是按照祖宗规矩说话而已。” 说完立刻对着皇上做请罪状，“老臣并没有对皇上不敬之意，只是担心年轻人浮躁，多历练总是有好处的。” 汪律看了冯远一眼，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冯大人觉得年轻人应该多历练，这话没错。不过我们武将与文官确实不同，全看功绩升职，这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绩，总不能因为冯大人一句年轻就抹杀了！ 再加上缉事厂平日里从事的工作，想要攒下这样的功绩，那可是要用命换回来的。我们也想像冯大人那样，平日里喝茶聊天就把事情做了。 可惜，为了烿朝安稳，这些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大人想要我们这种人熬资历？我们也得有那个命熬不是？” 缉事厂审问的犯人向来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平日里看似一个个冷酷无情，以为都是寡言少语的，实际上怼起人来嘴上功夫甚少落入下风。 冯远被汪律怼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偏又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怼回去。 明皇看不出情绪的在上面坐着，看着他们吵完了，淡淡的开口。 “缉事厂的人，向来由朕直接负责，不由御史台监督，冯大人莫非是忘了？” 冯远听见皇帝的话，便只能跪下认错。 烿朝之初，太祖皇帝不仅打乱了前朝好多传承与规矩，还在临终之时为下一任皇帝建立了缉事厂。 从那以后，之后继位皇帝就不知为何尤其喜欢缉事厂，令这独属于皇帝的一个部门如今越来越壮大，隐隐成为各部门之首，连缉事厂的人外出办事都无人敢轻易得罪。 他们只听皇命，办事先斩后奏，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连朝廷官员都可以直接无令缉拿这一点，对于他们这些官员来说其实很是不友好。 百官多次想要扳倒这个部门都不成，反而使得缉事厂越发受到信任。 明皇有些厌恶官员们有事没事总是想要用缉事厂试探他这一点，很是恶心。 不过明皇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百官不可能全部清廉不贪不奸，所以他们不喜欢缉事厂，他能理解。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缉事厂才必须存在。 平日里这冯远就是个规矩长规矩短的，只要他一有不合规矩的举动便跳出来提意见，所以明皇对今日冯远的行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向玉无双。 “朕相信你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功绩值得让朕为你破例，缉事厂的任务向来危险，每年都有伤亡，若是真熬资历，对你们不公平。” 缉事厂只对皇上负责，皇上自然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训练又是怎么执行任务的。说的不好听点儿，做几次危险任务，有没有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熬什么资历！ “而且既然你已经被汪律收下认作义子，那便正正经经的过一遍宗祠，也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明皇知道汪律子嗣有碍，对于这个自己用着比较顺心的臣子，他还是乐意成全一下。 玉无双进了汪家宗祠，汪律也算是有个后，不算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臣遵旨。” 这一番封赏让朝堂之上的众人见证了一个新贵的崛起，年仅十七岁的正五品千户，还是在缉事厂这种直属天子的地方，又认了缉事厂指挥使汪律为义父，这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啊！ 第六十八章 太子大婚 玉无双这一出，直接将之前的殿试三甲的风头都给压下去了。 沈怀文与沈怀瑾回到王府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沈云舒都感到有些诧异。 如今便是正五品千户了？ 她推一把的效果有这么大？ 看来原本历史上的玉无双，果真因为家世的关系浪费了太多光阴，只要给他时间，他能更早的攀上顶峰。 想到玉无双那张脸，沈云舒摇摇头。 恐怕琼林宴之后，烿都城的世家贵女们，除了今年的三甲进士以外又多了一个选择。 殿试结束之后也到了春暖花开之际，太子府早已修建完毕，东宫那边忙忙碌碌，准备着太子开府迎娶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大婚办的隆重奢华，从纳彩纳吉开始进行到哪一步了整个烿都城都知道，还要祭天告庙，迎亲之时队伍更是从崔府排到太子府，太子为显尊重还派贴身侍卫司文与墨生去崔府迎亲，自己也亲自于太子府门前等着，真真是给了崔府好大的面子，整个烿都贵女都在感慨崔家嫡女好命。 世家公子们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虽然崔家宴会上知晓了崔家嫡女端庄貌美，但是毕竟崔家嫡女少在烿都生活，基本上不是烿都内世家公子们的首选目标。 只有二皇子李元燊，参加完太子的大婚典礼回来，在皇子所内砸碎了一盏上好的茶盏。 衢州水患一事让太子争得了不少民心，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他那个假仁假义的太子皇兄有些超出控制了，他不相信什么上天感念托梦之类的话，但是又想不清楚缘由。 直到有一次他的暗线回禀，太子私下去了青华观，还是隐秘行程的那种。 他怀疑是青华观哪个道士算出了什么，告知了太子，才让太子弄了一出预言水患的事情。 哼，他就知道他那位好皇兄满口兄友弟恭、仁义道德，其实私底下还不是一样盯着父皇屁股底下的龙椅，竟然连青华观那些臭道士都勾搭上了。 如今他是接二连三的动作已经引起了父皇的注意，若是成功了倒还值得，但是不论是针对镇北王府还是崔家的这两件事都未成功，还让太子提前有所动作迎娶了太子妃。 若是来年太子妃的肚子争气，再有一嫡子，太子的位置就越发坐的稳当了。 李元燊眼神幽深的看着书案上的上好砚台，眼神阴狠决绝。 看来，他只能在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了。 …… 太子大婚是大事，烿都城足足喜庆了一月有余。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大婚结束，皇上听闻边境传来捷报，兴致一起，便准备开始春季的皇家狩猎，这一出直接导致皇后在后宫里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与皇后同是好友的纪书瑶此时也有些头大，家里两个儿子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之前想着家里不能给他们爵位，便让他们自己去闯荡一番，先立业后成家。 可是如今两个也都学有所成，大儿子沈怀文殿试上被钦点状元，二儿子沈怀瑾也是三甲进士，如今都入朝为官了，正是娶亲成家的最好时候。 不少人家其实已经明里暗里的托人找她试探口风了，只是到底他们王府里人口少，为了以后家里和谐不闹幺蛾子，她还是要好好看一看的。 “娘亲今日怎么有空见舒儿了？” 这段时间王府车马盈门，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为了躲清静她基本都是在自己的竹云阁不出来的。 今日不知为何，晌午休息过后芍药带着一碟城南越记果子铺的琥珀核桃仁，来到了竹云阁，叫她起来吃些东西去清秋苑。 纪书瑶正斜倚在凭几上，左手扶额右手执笔在写着些什么，见沈云舒来了，叫她坐下，把自己刚才写写画画的纸在桌子上掉了个个儿。 “你来帮我看看，这些是最近来咱们王府探口风的一些人家，还有一些是我原本有些想法的人家。你是女儿家，这些年各式各样的宴会往来，那些世家贵女你应该了解，你帮着我参谋参谋。” 沈云舒明白了，娘亲这应该是在给大哥二哥挑选亲事呢。 看了眼那张纸上写着的那些人家，嚯，还不算少呢！也是娘亲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并未只挑高门贵女。 “娘亲不应当问问哥哥的意见么？” “你那两个哥哥，都说什么还没有心仪之人。你大哥还好，还让娘亲做主，你二哥那个混不吝，偏说什么要等到有了心仪之人再成婚，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纪了。” 说着这事儿纪书瑶就头疼，这年头成婚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个还等到自己有了心仪之人再成亲的？那若是一直没有，还一直不成亲了？ 倒也不是不让他选自己喜欢的，就是看都不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罢了，好在大儿子愿意成亲，先解决一个是一个吧！ 沈云舒盯着那张纸上写的世家，里面就有她的两个小姐妹，文家与纪家。 其实自己的姐妹变成嫂嫂她倒是对此没什么愿意与不愿意，纪欣怡也曾私下跟她说过，若是将来嫁到沈家给她做嫂嫂也不错，沈家家风清正，没有什么妾室姨娘之类的莺莺燕燕，且还能一直跟她赖在一起。 只是可惜，纪欣怡性子活泼、话多好动，越长大了之后越是明显，常常与她二哥斗嘴。她二哥沈怀瑾偏还是个不懂得对姑娘家谦让的，常气的纪欣怡跳脚。 她倒是觉得这对儿有些欢喜冤家的意思，偏偏二人之间又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暧昧。 她之前想着大约是欣怡年纪还小，既然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便算了，让二哥再等两年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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