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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到公安局之后，秦可念接受了整整一天的盘问，才被释放。 她顾不得浑身狼狈，直奔医院。 阿嬷还躺在三楼的病房昏迷，而二楼的徐安安已经醒了，正在病床上哭着喊。 “阿妈……” 秦可念心疼不已，上前将孩子搂进怀里：“阿妈来了，安安乖。” 对孩子束手无策的护士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孩子受了惊吓，一直喊爸爸妈妈，要不你给你家男人打个电话，叫他来陪陪孩子？” 听着护士的话，她心一颤。 徐姜宇竟然一直没有来过。 “阿妈，安安疼，安安要阿爸……” 怀里的徐安安抽泣着，满眼含着对父亲的需要和眷恋。 秦可念鼻头一酸：“好，阿妈去帮安安找阿爸。” 在她的安慰下，孩子终于睡去。 抚着他满是泪痕的脸颊，秦可念将所有泪和委屈都咽进肚子，强打起精神往部队去。 天已经漆黑，寒风刺骨。 她刚踏入部队外的警戒线，就被哨兵拦住了：“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秦可念握着冰冷的手，摇摇头：“我有急事找徐姜宇，麻烦让我进去。” 哨兵正色道：“部队有规定，非军人或军属不得擅自进入，您等会儿，我给徐团长打个电话。” 秦可念神情微黯，但现在已然不是在乎自己身份能不能进去的时候。 一分钟后，哨兵让她去值班室接电话。 秦可念过去拿起听筒，刚想开口，却听那头传来政委跟徐姜宇的声音。 “姜宇，消防队那边查到炉火被熄又被重燃的迹象，虽然还没抓到真凶，但秦可应该是被冤枉了，她受了委屈，为了孩子你也得回去安慰安慰呐。” 秦可念呼吸一紧，下一秒徐姜宇清冷的嗓音如滚油灌进她的耳膜。 “不用，不重要。” ======第10章====== 紧握听筒的手缓缓松开，秦可念突然明白—— 徐姜宇这辈子，都会厌恶她，也厌恶关于她的一切。 放下听筒，秦可念木然转身离开。 浑浑噩噩回到医院，没勇气面对徐安安，只能去阿嬷的病房。 没想到阿嬷已经醒了！ 见了她，老人浑浊的目光一亮：“可念！” 一声再平常不过的呼唤，险些让秦可念哭出来：“阿嬷……” 她跑过去，紧握住阿嬷枯瘦的手，寻找仅剩的归属感。 阿嬷拍拍她的手背，声音虚弱：“店没了事小，咱们没事就好。” 秦可念鼻头一酸。 那是阿妈留下来的店，阿嬷肯定很心疼，可她却还安慰自己。 想起徐姜宇电话里的话，秦可念抬起通红的双眼：“阿嬷，我们回老家，带着安安，三个人过日子好不好？” 听了这话，阿嬷怔住了。 好半晌，她含泪叹气：“你是我拉扯大的，你在徐家的委屈我也都明白，怕你难受，我才一直不作声。” 顿了顿，老人语重心长问：“姜宇，你真舍得离开他吗？” 这话让秦可念瞬间泪水决堤，撕裂般的痛楚在心头翻涌。 吞下满喉辛酸，才哑声道：“我只想阿嬷和安安好好的，其他的我不想求了。” 也求不来…… 良久，阿嬷叹息一声：“好，只要你愿意，阿嬷都听你的。” 次日。 天还没亮，秦可念先去买了上午十点的车票。1 而后回了大院，翻出徐慧芳曾甩给她的离婚申请报告，在上面签了字，用徐姜宇经常看的书压在桌上。 堂屋传来响动，紧接着是徐慧芳打电话的声音传来：“姜宇，你去张燕那儿帮我把药拿回来，顺便跟她多聊聊，那丫头这些年一直等着你，你别辜负……” 当看见秦可念从房里出来，徐慧芳故作意味未尽，放下听筒。 讽笑：“呦，这不是纵火犯吗，你不去医院照顾那两个拖油瓶，回来干什么？” 秦可念表情淡淡：“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跟姜宇离婚吗？如你所愿，我会带着阿嬷和安安离开。” “你要真带着他们走，我马上就去烧高香，谢谢老天爷开了眼！” 听着徐慧芳凉薄的话，秦可念目光一黯。 要带阿嬷和孩子离开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如果把孩子留在徐家，恐怕又会像上辈子那样，母子阴阳两隔。 秦可念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离开。 徐姜宇，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见。 …… 下午一点。 徐姜宇终于做完紧急任务回来，被警卫通知，要去张燕那儿拿给大姐的药。 原本艳阳天忽然阴沉，寒风刺骨。 他莫名想起秦可念被公安带走时无措委屈的眼神，烦乱的心又多了丝不安。 昨天，他并不是看不到她的求助，只是作为她的丈夫，他越冷漠，被人在处理她的事情上，出于怜悯才会偏向她。 昨晚跟政委讨论完纵火事件，他本想去医院，可半路却接到紧急集合的指令，只能把钱给警卫员，让他去缴阿嬷和孩子的治疗费。 这一忙，就拖到现在才回，秦可念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徐姜宇眉目紧拧，或许他该正视秦可念对自己的影响，这段时间相处，她也并没有想象的糟糕。 跟她过一生，似乎也不是不行。 思索间，他已经走到了张燕办公室门口。 正要敲门，却听里头传出说话声。 “燕儿，你不愧是我的女儿，只假装一次食物中毒，就让徐团长和秦可念离了婚。” “妈，其实他们离婚主要还是徐慧芳想的办法，她为了赶秦可念走，硬是装了这么久心脏病，连面馆那火，都是她过去放的。” “偷偷告诉你，那徐安安出车祸，也是徐慧芳故意刺激，说我要给他做新妈妈，他才跑出去出事的！” “啧，可惜了，拖油瓶怎么没被撞死呢，要是你将来嫁给姜宇，前头有这么小的，多膈应！” “妈，你这不用担心，徐慧芳说了，今晚要给秦可念重重一击，一定会逼得秦可念带着那拖油瓶离开——” “嘭！” 徐姜宇再也忍不下去，踹开了办公室门。 屋内，张燕瞧见他，顿时煞白了脸：“姜宇？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见什么了吗……” 徐姜宇狠狠睨了一眼屋内的母女，目光如冰：“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都听了，有什么话，你留着去纪检部说吧。” 说完，转身风似的走了。 风像是灌进了喉咙，刺骨的凉。 愤怒、懊悔和自责糅杂在徐姜宇心上，揪的他连呼吸都开始艰难。 他误会了秦可念，姐姐还差点害死他的孩子！ 蓦然间，她无助的眼神越发深刻，驱使着他加快脚步。 回到大院，徐姜宇刚一推开大门，就见徐慧芳面色红润冲了出来。 瞧见他，她立刻欢天喜地挥着手里的一张离婚申请报告。 “姜宇，大喜事啊！秦可念签完离婚报告带着那两个拖油瓶走了，咱们老徐家终于清静了！” ======第11章====== 徐姜宇双腿霎时僵在原地，整个大脑都陷入了空白。 秦可念走了！？ 徐慧芳丝毫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满心都是秦可念和徐安安不会在眼前碍眼了，喜滋滋地把报告塞到他手里。 “咱们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天了，这下你跟张燕总算能修成正果了。” 徐姜宇怔看着手里薄薄的纸，当看到秦可念娟秀的字迹，顿觉有千斤重。 他捏紧了拳，冷凝的目光盯着一脸兴奋的徐慧芳：“姐，你根本没有心脏病对不对？” 闻言，徐慧芳的笑瞬时在脸上凝固：“你说什么？” “你还跟安安说，我要让张燕做他的新妈妈，导致他跑出去被车撞，你甚至跑秦可念的面馆去放火，想烧死她阿嬷，逼她跟我离婚，对不对！” 徐姜宇一步步紧闭，摄人的压迫感让徐慧芳白了脸，连连后退。 她满脸是遮不住的慌乱：“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张燕已经把所有事都说了，你还不承认！？”2 徐姜宇紧咬着后槽牙，愤恨的眼中满起不可置信和失望。 眼前的女人是比自己年长十二岁的亲生姐姐，从小就爱护他，甚至在父母去世后，又像个母亲关心着自己，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狠心的一面。 听到徐姜宇的驳斥，徐慧芳彻底乱了阵脚。 慌神间，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我没有病，话是我说的，面馆的火也是我放的。” 见她承认了，可脸上丝毫没有犯错的惭愧和后悔，徐姜宇脸色难看非常：“姐，你……” “可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啊！咱军人世家，你就算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大院里的人，也该是个城里有学历的姑娘，哪里轮得到秦可念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贫农，还是咱家洗衣做饭的保姆！” 说到这儿，徐慧芳气的面红耳赤：“而且她还那么不要脸的爬上你的床，害的咱没了爸妈，你要我咋接受一个害死咱父母的女人当弟妹！” 徐姜宇怒从心起：“你可以不喜欢秦可念，但你怎么可以栽赃她，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因为你坐牢，你也已经犯罪了！” 徐慧芳头一扭，赌气地坐到沙发上：“那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这个亲姐送去公安局？” 气氛陷入寒冰般的沉默。 就在徐慧芳以为徐姜宇快要妥协时，却见他抓着离婚申请报告大步跨了出去。 她‘噌’的起身：“你上哪儿去？把离婚报告留下！” 见徐姜宇不停，她又气恼大喊：“你找不到她的！我打听过了，她带着徐安安和那老太婆早上就坐车走了！” 徐姜宇步伐一滞，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头的警卫员敬了个礼，他绷着脸直接上了车。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查到了秦可念的去向，买了汽车票去了南茂市。 秦可念家在南茂市的虹新村，汽车走最快的214国道需要五个小时，现在去追应该还追得上。 就在徐姜宇刚发动车子，一营营长杨超开车过来。 他下了车，急匆匆跑过来：“团长，紧急集合！” 徐姜宇面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南茂市出现严重山体滑坡，214国道、虹新村、荷叶村等六七个村子都被埋了！” ======第12章====== 听着杨超的话，徐姜宇瞳孔骤然紧缩。 恍然间，脑海中秦可念和徐安安的模样都成了黑白色！ 214国道，虹新村，无论他们在哪儿，都难逃脱山体滑坡的厄运。 没等杨超反应，徐姜宇猛地发动车子，朝部队疾驰而去。 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上车跟了过去。 临危受命，徐姜宇带着上级的紧急指令，带人赶往南茂市抢险救人。 越靠近南茂市，雨越大。 车上，杨超看着身边紧盯窗外的徐姜宇，脸上不由闪过抹疑惑。 徐姜宇是出了名的沉稳和临危不惧，为什么现在会从他眼里看到不安，还有丝若隐若现的慌乱。 “团长。”杨超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徐姜宇抿唇不说话，满脑子都是秦可念他们的安危。 直至天黑，部队的车才穿过南茂市，上了214国道，行驶十公里后，远远就看见国道旁倾塌的山坡，混着石头和树根的黄土几乎淹没为了整条路。 靠着车灯和手电灯，隐约可见被埋的车辆。 已经率先抵达的公安医生们正在抢救伤员，现场一片混乱。8 徐姜宇强压下心头的钝痛，稳住情绪沉声开口：“杨超，张文军，唐建国，把你们的人分成三拨，一拨开路，一拨搜救幸存的人，一拨帮医生运送伤员，快！” “是！” ‘轰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雨水像瀑布倾泻而下。 雨水顺着雨衣帽滴落，擦过徐姜宇刚毅的眉眼。 他拿着铁锹，跟着战士清理被黄土淹没的道路，不忘高声喊：“雨太大，注意山体二次滑坡的危险！” 话音刚落，杨超跑了过来：“团长，有乡亲们说有两辆长途汽车被冲下坡了，里面大概四五十个人！” 闻言，徐姜宇心一咯噔：“那愣着干什么，去救人！” 说着，扔下铁锹拿过安全绳，就要自己亲自下去。 杨超拧着眉：“可两辆车被埋的太深了，坡下太黑，江水又急，根本没办法……” “就算被埋到地下十八层，只要我们还穿着这身衣服，就得把他们挖出来！” 徐姜宇没有多说，将安全绳固定好后就要下坡。 杨超也不再犹豫，让人照着路，也带着人跟着下去。 大雨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才停了下来，一辆被埋的长途车才被挖出来。 借着天光，大家才看清江边的情形。 几件衣服和行李七零八落躺在江边，树枝隐约可见有人拼命抓住的痕迹，而本该又二十几人的车内，只剩下了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活着。 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慌爬上徐姜宇的心，他两眼熬的通红，磨破的双手还不断搜寻着那细丝般的希望和可能。 可挖开车头前黄土，一个熟悉的木箱露了出来。 他目光一怔，想起那天准备带徐安安去张燕家时自己提的木箱。 沾满血泥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打开木箱，里面都是徐安安和秦可念的衣服！ 徐姜宇呼吸猛然窒住：“可念，安安……” 杨超转过头，只见徐姜宇整个人面无血色的僵住，如遭雷击的视线紧盯手里着木箱。 他上前想接过，却在触碰时，一张秦可念和安安的合照从木箱夹层里掉了出来。 杨超大惊：“这是……嫂子？” ======第13章====== 沿着214国道，徐姜宇带着战士们一路救援。 直到一个月后，军区派来另一个团接替，他们才接到撤退的命令。 回去的途中，杨超瞄了徐姜宇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团长，现场不是没找到嫂子嘛，说不定……她被救了。” 然而这番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牵强，江水湍急，连一个大男人都会像浮萍一样被冲走，何况是个柔弱的女人，还有不过三岁的孩子。 整整一个月，在被救下的幸存者里，没有任何关于秦可念他们三人的消息。 徐姜宇始终沉默，熬了几天的眼血丝遍布，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心和大脑好像已经麻木，全依靠着本能运作着保持生命。 秦可念，你在恨我吗？ 活着一声不吭地走了，死了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徐姜宇捏紧拳，只觉干涩的眼眶涌上了迟来且二十多年都没再出现的酸胀感。 …… 南茂市，宾来饭馆。 “阿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