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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云城正在下雨。 六岁的小悦在佣人的带领下走进气派的乔家别墅。 她心里时刻记着孤儿院院长妈妈的教导：“能被乔家收养是你的福气，要听话，才能留下来。” 要听话，要听话。 “嘎吱”一声，书房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正位。 乔老抬眸看了眼跟前豆丁大小的女孩儿，眼神还算温和。 小悦怯怯的抬头，她知道，这位就是拍板收养自己的乔家老爷爷了。 她鼓起勇气喊了一声“爷爷好。” 乔老点头：“嗯，你就是小悦吧？” 小悦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点头。 “以后，你就叫乔悦了。” 这时，门外又有佣人传话：“老爷子，顾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乔老没跟乔悦多话，问了两句便让她去跟新妈妈，也就是刚失去女儿的乔家夫人问好。 书房门开，一个清瘦俊美的少年走进来。 少年气质矜贵优雅，让乔悦甚至不敢多看。 佣人带她到少夫人乔母的卧室门口，替她敲门：“夫人，新小姐来给您问好了。” 里面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乔母尖刻喊道：“什么新小姐，我只有一个女儿，让她滚！” 小悦局促的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之所以能被收养，是因为乔母的女儿一个月被拐走了。 乔老信佛，被大师点拨说要领养一个跟孙女一般大的女孩积福，流落在外的孙女才能逢凶化吉，乔悦就这样被选上了。 佣人不敢再说什么，乔悦自然也不敢离开，她就攥着衣角在乔母房门口无措的站了两个小时。 直到顾明川从书房出来，看见那瘦小的身影垂着头还站在房门口。 他蹙眉看了一眼乔母紧闭的房门，径直走过去牵起乔悦的手。 “以后没人给你开门，就不要傻等着。” 乔悦抬头，眼里含着一包泪，呆呆的任由他牵着下楼。 顾明川带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少年温润的朝她笑，还摸了摸乔悦的头安抚。 “我叫顾明川，住在隔壁，以后你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看着他，乔悦那刻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就像一个无依无靠的浮萍，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彼岸。 乔悦就这样从一个孤儿，成为了“乔家大小姐”。 但寄人篱下的日子，总归不会太过美好，乔母从始到终都没有接受过她，养父又忙于事业经常在外面，整个乔家只有乔老对她有几分和颜悦色。 顾明川，是乔悦谨小慎微的成长过程里，那一抹唯一的温暖。 他大她六岁，乔悦叫他三哥。 听说他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是乔老请来国外的教授朋友，才让他身体好了起来，有这样的救命之恩，两家一直便很亲近。 顾明川待乔悦也实在好的没话说。 从小到大，她的青春轨迹全都与他有关，他教她练字、教她辅导作业、教她生理知识…… 在乔家的十几年里，是顾明川安抚了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甚至在乔悦有一次被乔母的冷漠刻薄刺伤流泪时，他温柔的抱着她许诺。 “悦悦，如果在这不开心，等18岁的时候，只要你考上国外的大学，三哥就带你出国离开这里，好吗。” 乔悦记着这个承诺，一直记到了18岁。 三月，春和景明。 今天是乔悦18岁的生日，曾经那个卑怯胆小的女孩早已长成明眸善睐的少女。 上周五，她刚从班主任口中得知自己成功拿到了学校唯一一个保送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名额！ 乔悦捏着手中的告白信，心里满是甜蜜。 今天也是出差一个月的顾明川回来的日子，她要把保送的消息和这封告白信一同交给他！ 她在这样的期待下等了一天。 下午，乔家客厅，乔老给乔悦定了一个生日蛋糕。 乔悦乖顺的道谢：“谢谢爷爷。” 乔母只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没有任何给乔悦的表示。 这一切原本是属于她女儿的，她恨这个女孩抢走了女儿的幸福，哪怕她也很无辜。 这时，有人从别墅外走了进来。 乔悦抬眸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顾明川！ 她眼睛一亮，刚要说话，顾明川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从身后领出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乔老漆黑的眼眸动了动：“明川，这女孩儿是？” 顾明川声音清润，一字一句传进客厅每个人的耳朵： “她就是失踪了12年的乔家大小姐，乔梦。” 第2章 整个客厅陷入了三秒死寂。 乔母最先反应过来，她“蹭”的站起来，激动地走到女孩儿身前端详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了一分钟，在发现脖子上的胎记后，终于抱着她痛哭起来。 “是我的女儿，是我的梦梦，你终于回来了！” 乔家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 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乔老爷子都怔了几秒。 乔悦更是心情复杂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家人相认的场景，看着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被踢到了角落。 她垂着眸没有说话，在这样的场合，她多说一个字都不合时宜。 乔母抱着乔梦哭了许久，直到情绪过于激动昏了过去。 一大帮子佣人手忙脚乱的扶着夫人上楼。 客厅回归安静，乔梦也一脸泪痕的靠在顾明川怀里，她连衣服都被乔母哭湿了。 乔悦默默走上前，友好的一笑：“三哥，我带她上楼换件衣服吧？” 乔梦看了她一眼，知道这就是爷爷收养的那个女孩儿，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她抱着顾明川不撒手，不肯跟乔悦走，顾明川也依着她。 他一眼都没有看乔悦：“不用了，我带她上去吧。”

乔梦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乔悦和顾明川就站在走廊上。

乔悦忽然觉得，她跟三哥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变远了，这种感觉让她恐惧。 她主动开口：“三哥，我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保送……” “啊！” 她还没说完，房间里的乔梦惊呼了一声，似乎是摔倒了，顾明川立刻紧张的走上前敲门，根本没在意乔悦说了什么。 “梦梦，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滑了一下。” 看着他无比紧张乔梦的样子，乔悦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回了房间，将写好的告白信放回了书包里。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没有出去。 人总归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该出去煞风景。 乔悦呆坐在窗前，忽然有些迷茫。 显然，乔家人在巨大的惊喜面前也早已忘了她的存在。 吃晚饭的时间，没有一个人来叫乔悦下去吃饭。 直到暮色降临，她才蹑手蹑脚的下了楼，餐厅里空无一人，佣人正在收拾桌子。 看见她，反倒有些意外：“悦小姐，你没吃晚饭吗？” 乔悦苍白的一笑：“没事，我，我不饿。” 说着，她慌忙转身上楼。 她的18岁生日，在饥饿和冷落中度过。 而最可悲的是，乔悦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委屈的立场。 大发善心收养了你的主家找到真正的千金，而你只不过是少吃一顿饭，少过一个生日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乔悦这样安慰着自己，陷入了梦乡。 但是不管她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乔梦回来没多久，乔母终究还是找到了她。 “现在梦梦回来了，你快把房间让出来，那本来就是她的房间。” 乔悦站在自己住了十多年的房间，微愣了一下。 乔梦看着她，幽幽开口：“妈妈，不然就给乔悦住吧她，她毕竟住了这么多年，肯定舍不得。” 乔母便对着乔悦皱眉：“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只是个养女而已，梦梦才是真正的乔家千金，你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乔悦看着乔梦眼里闪过的笑意，没有说话。 她最终当然还是把房间让出来了。 那本来就是属于乔梦的。 乔悦则暂时住到了走廊尽头的客房里。 第3章 乔梦回来后，乔家热闹了很多，就连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谈生意的养父乔国生都回家了。 他给乔梦带了很多礼物，乔悦也没有被落下，乔国生送给了她一条项链。 只是给她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悦悦，这些年梦梦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你一定要多照顾她。” 乔悦听话的点头，手里的项链像一个块石头，沉甸甸的。 乔母则热衷于带乔梦去参加各种宴会、下午茶，把她介绍给圈子里的所有人，或许是害怕别人说她一找到亲女儿就对养女不闻不问，不想落人口实，后来乔母每次带乔梦出去，也会捎带上乔悦。 在一次宴会上，乔母不在，乔梦因为不懂鸡尾酒，被那些富太太们嘲笑。 她脸都涨红了，乔悦正准备去帮她解围，有个跟乔母一向不对付的富太太不怀好意的说：“乔悦，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给我们弹一首怎么样？” 乔悦当然不想出这样的风头，张口就要拒绝：“不……” 那人却率先道：“总不能堂堂乔家的两个女儿，一个连酒都不懂，一个连钢琴都不会吧？那也太给乔家丢脸了。” 她这才意识到，即便是养女，自己代表的也是乔家在这个圈子里的脸面。 乔悦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弹琴，一曲闭，满堂喝彩。 她看见台下满眼憎恨看着自己的乔梦，才看见顾明川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冷冷看着台上的她，将满眼通红的乔梦搂在怀中，温柔的安慰。 下台后，顾明川将她带到一边：“你明知梦梦不适应这些场合，不帮她还只顾着自己出风头？” 乔悦看着他眼底的失望，心里刺痛，“可是如果我不弹，她们就会说是爷爷的家教不好……” 顾明川显然觉得这只是他的借口，看她的目光冰冷而锐利，最后带着乔梦转身离开。 当晚回家，乔梦就发了脾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吃饭。 乔老爷子、乔国生、乔母轮番去哄她，才终于哄得乔梦开口。 她哭红了眼，愤愤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乔悦：“我讨厌她！” 其他人知道理由后，看向乔悦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乔悦想解释，乔母便怒道：“会弹个钢琴很了不起吗？我们乔家这些年照着千金小姐的礼仪规范教你，不是让你打梦梦的脸！” 乔悦极力隐忍住那股泪意，如果可以，她也根本不想上台弹琴。 “对不起……” 最后，乔梦哭够了。 “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乔悦立马看向乔老，可，一向待她还算公允的爷爷这次也没有说话。 在撕心裂肺的亲孙女面前，即便他明白乔悦上台只是为了乔家的脸面，心里的天平也仍然不自觉的倾斜。 “悦悦，你……” 乔悦便什么都懂了，指甲陷入掌心，她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我明白的，爷爷。” “我可以搬去宿舍住。” …… 深夜，暴雨袭来。 乔悦在小房间里无声哭了很久，最后还是怎么也压不下那股委屈的感觉。 她飞奔出家门，去敲隔壁顾家别墅的门。 “以后你不知道去哪儿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顾明川温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乔悦在暴雨中敲门：“三哥，三哥！” 她太急于想要寻求属于他的温暖。 可惜，这次她敲了很久，顾明川都没有出现。 最后，还是顾家的佣人来开的门。 看见淋得浑身湿透的乔悦，佣人打着伞，面露不耐：“干什么？” “三哥在吗？” “少爷不在。”佣人鄙夷的看着她，自从乔梦回来后，谁都开始看不起她：“他陪乔梦小姐出去了，真的乔家大小姐都回来了，你还老是来纠缠我们少爷干嘛？” 说罢，佣人狠狠的关了门。 乔悦站在雨中，心里陷入巨大的空白。 顾明川陪乔梦去了？他，也不想再见自己了吗？ 不，不会的。 哪怕所有人都因为乔梦回来而抛弃她，她也不相信顾明川会不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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