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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应棠音正色说道，“我的事情司徒姑娘最好也别干涉，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说完这句话，她道：“德妃娘娘还逛吗？”
司徒雪冷冷一甩袖，转身离开。
应棠音淡淡一笑，不管怎么说，联姻之事是谁都无法改变的结果，她清楚父皇对联姻的重视，仅仅东幽增兵十五万一举，就足以让他打消所有的抗拒。
但即便应棠音心里已经默认了联姻，可该谈的条件她还是会谈的，宫宴结束之后，司徒雪入了皇帝后宫，赐住瑶华殿。
应棠音被皇帝传召至御书房。
御书房重地，若没有特别的原因，嫔妃与公主几乎很少被允许踏入此地，然而近来应棠音却仿佛跟御书房结下了不解之缘，短短时间之内就接二连三进出此地。
“儿臣参见父皇。”应棠音屈膝行礼，“父皇万岁万万岁。”
昭明帝坐在御案后的椅子上，抬手看向这个让他厌恶的女儿，表情完全没有招待使臣时的慈爱温和，而是一派身为帝王的威严冷漠。
事实上，他对联姻之举并没有抱有多欢喜的态度，尤其是东幽要娶的人是应棠音，这结果并不能带给他多少高兴的情绪，若非出于对战事的忌惮，他不可能答应让应棠音嫁去东幽。
不过眼下想想，嫁就嫁了吧，嫁得远远的，眼不看心不烦，最好这辈子都不再有见面的机会。
“棠音。”昭明帝语调平静而威严，“跟东幽联姻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应棠音敛眸沉默片刻：“儿臣不想去。”
昭明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儿臣不想嫁去东幽。”
昭明帝表情微怒，却克制着情绪：“为什么？”
“今日在御花园，德妃娘娘说我嫁去东幽之后处境不会太好，势单力薄，会受到所有人歧视。”应棠音低眉敛目，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她说东幽皇族根本看不起大雍，太子殿下完全可以选择他们东幽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女做太子妃，不必娶儿臣这样的外族公主。”
昭明帝闻言，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她真这么说？”
“是。”
皇帝端起茶盏，沉默地啜了口茶，心里生出不快。
东幽看不起大雍？
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大雍？大雍经济不如他们，还是铁骑不如他们？
昭明帝淡道：“联姻之事势在必行，没有更改余地。”
应棠音语气疏淡：“父皇可以让八姐去。”
“他们指定要嫡公主。”昭明帝不悦，“况且这种事情是可随意更改的吗？”
“父皇不是一直想册封吴贵妃做皇后吗？”应棠音声音淡淡，“眼下正是一个机会。”
昭明帝一怒：“棠音，你放肆！”
应棠音抬眸，目光平静：“儿臣不知哪句话惹了父皇生气。”
昭明帝冷冷道：“你这是对朕不满？”
“并没有。”应棠音语气不卑不亢，“儿臣只是觉得眼下是册封吴贵妃为后的最佳时机，只要吴贵妃做了皇后，八皇姐就是名正言顺的皇族嫡女，她嫁去东幽名正言顺。”
“皇后之位，朕会替你母后留着，你安心准备和亲即可。”
应棠音敛眸：“只要父皇答应让八姐去联姻，儿臣可以求太后，答应让吴贵妃做皇后。”
昭明帝面上尽显不耐：“朕已经说了，东幽指名要嫡公主。”
应棠音坚持：“只要贵妃升为皇后，应子柔也会是嫡公主。”
昭明帝脸色沉下，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为什么不愿意去联姻？”
“东幽皇族人心不善，儿臣不想去。”应棠音淡道，“那个地方对儿臣来说，也许是个死地。”
“所以你就让子柔去？”
“她有父皇和贵妃撑腰，东幽皇族不敢欺负她。”
“你去联姻，朕也会替你撑腰。”昭明帝冷道，“而且你该知道，你如今在大雍名声已损，寻常世家子弟都不会愿意给你结亲。”
“儿臣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荒唐。”昭明帝冷言怒斥，“你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应棠音低眉垂眼，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昭明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朕会跟贵妃商议商议，听听她的意见，你先回去，德妃的话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儿臣告退。”
转身离开御书房，应棠音目光微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玄骁，细不可查地扬唇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两人出宫回到嫡公主府，应棠音开口说道：“玄骁，我想让凤辞送本宫去东幽。”
玄骁像是明白她的意思，缓缓点头：“大雍和东幽交界之处有座栖凰山，山脚下那一片广袤之地用来练兵正合适。”
“知我者，玄骁也。”应棠音戏谑，“难得你没吃醋，一下子就想到了我心中所想。”
“这叫心有灵犀。”玄骁握着她的手，“况且我懂分寸。”
“边关大军压境，为了以防万一，父皇必须派一名能镇场子的主将前往边关。”应棠音脚步轻缓，声音透着几分沉定，“让凤国舅去边关镇场子，凤辞护送我前往东幽，在栖凰山下训练兵马，可以从边关军营中挑选一批年轻精壮的士兵加以训练。”
凤家军是凤家军，掌管凤家军兵权的人是凤国舅，眼下凤国舅年事已高，凤辞贸然接手兵权并不会太顺利，且没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凤辞没机会接过凤家军兵权。
前往边关则不一样。
凤辞可以挑选一批年轻的士兵，从头开始，跟他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操练，培养同袍之谊，又能让士兵看到他的本领和魄力。
一个武将世家培养出来的清贵武将，除了文韬谋略之外，还具备了涵养、胸怀、眼界、格局等各方面的优点，必定能凭借自身征服将士，打造一批大雍最精锐的铁骑。
“但是精锐要花大笔银子培养。”应棠音沉思，“本宫得想办法弄到银子。”
玄骁嗯了一声：“银子多得是。”
“不需要你的银子。”应棠音道，“让季家拿银子出来。”
玄骁沉默不语。
“季家那些年之所以能把生意越做越大，便是因为太后和凤家庇护，如今母后过世，季家拿出一点银子来养兵，也算是为保家卫国做一点贡献。”应棠音语气淡淡，“我想知道，季家若拿银子出来养兵，父皇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玄骁嗯了一声。
“东幽来的几位使臣是不是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应棠音转头看向玄骁，“那个东陵雪并不是公主，而是司徒凌逸的女儿，她说她的姐姐是东幽内定的太子妃。”
“不用理会她。”玄骁神色沉稳不惊，甚至带着点淡淡的厌恶，“卑职本来就没打算做东幽太子，更不想做东幽皇帝，他们爱内定谁就内定谁。”
他对东幽没有任何感情，对东幽的百姓也不存在丝毫责任，太子之位和那张龙椅他都不稀罕，若不是为了棠音，玄骁根本不愿意理会那些自私自利之人。
应棠音淡笑：“我方才在御书房明确告诉父皇，我不想联姻。”
玄骁神色微缓，安静地听她说话。
“拒绝才能打消他的疑虑，让他知道我是真的不愿意去联姻，否则以父皇那个多疑的性子，定会怀疑东幽指名要我联姻一事有什么猫腻。”应棠音目光沉静，声音里透着些许冷意，“此举还能顺便给吴贵妃和应子柔添一下堵，让她们母女二人付出一点代价。”
玄骁低眉静默片刻，唇角微扬：“殿下英明。”
”玄骁。“应棠音偏头看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殿下聪慧过人，智谋无双。”玄骁低沉说道，“卑职钦佩不已。”
应棠音嘴角一抽：“这是恭维？”
“不是，是卑职的肺腑之言。”玄骁神色温软，嘴角轻抿的弧度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殿下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度了。”
上位者的气度？
应棠音失笑：“别抬举我。要不是有你在身边，我一个人的本事也有限。”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玄骁声音越发温和了些，低沉平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给人一种信服和安全感，“就算是雄才伟略的皇帝，身边也得有人辅佐，不可能一个人治理天下，何况殿下是个女子，本就有着劣势，处在劣势中还能逆风翻盘之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大抵是心悦之人的恭维总是让人开心的，尤其这样的话出自一贯沉稳冷峻的玄骁口中，就越发让人觉得情话甜蜜。
应棠音浅浅扬唇：“我终于明白史上那些佞臣为何总会混得比忠臣好，因为好听话人人爱听，擅长哄人且不让人觉得是奉承的，才是拍马的最高级别。”
玄骁抿唇，表情微妙。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佞臣，而只是说这种被人夸赞的感觉挺好的。”应棠音轻轻叹了口气，“站的位置越高，就越要把持住自己，不能让三言两语迷惑了心智——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处在高位，一日复一日听着身边亲近之人的肯定赞美，心头难免觉得飘飘然，忠言逆耳性质相通，虽说英明理智之君可以分辨出忠言的可贵，然而谁又能做到时时刻刻保持理智呢？
玄骁神色认真：“殿下心智强大，心性坚定，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希望如此吧。”应棠音道，“万一以后我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或者做了错误的决定，你需得及时提点才行。”
玄骁点头：“卑职一定会的。”
……
东幽来的使臣有国舅司徒凌逸，大将军傅南川，太子伴读奚风——太子常年流落在外，太子伴读是临时选出来的身份，暂时不过是个挂名头衔。
但应棠音回到公主府不到一个时辰，这位傅南川大将军和奚风公子就主动求见，说有跟联姻有关的细情想跟嫡公主商议。
程管家觉得无语，东幽来的使臣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并不奇怪，但两个男子主动登门嫡公主府，且还是即将成为他们东幽太子妃的公主府，这……不觉得不合规矩？
“两位公子……”
“请管家大人通报一声。”奚风面容俊秀温雅，像个翩翩公子，“若嫡公主不见，我们即刻就走。”
程管家迟疑片刻，示意护卫们把门守好，转身禀报嫡公主去了。
应棠音听到程管家的话，下意识地看向玄骁：“这两人是来找你的？”
否则不可能这么没规矩。
“嗯。”玄骁点头，“殿下要见他们吗？”
应棠音想了想：“见见吧。”
“嗯。”玄骁转头看向程管家，“让他们进来。”
程管家闻言不由诧异，不过随即一想，他们家公主最近对礼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见这两位东幽客人应该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皇上得知此事之后，会如何想法。
应棠音命人在主厅奉茶，随即跟玄骁一起走了出去：“此次来东幽的使臣你认识几个？”
“都认识。”玄骁语气沉稳，“不过司徒家的人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司徒家长女都被内定为太子妃了，他们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太子到底长什么样？”
“太子长什么样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太子妃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能带给他们的荣誉。”玄骁敛眸，“太子流落在外多年，回去东幽做了太子也是无权无势，便于掌控，司徒家可以成为最强外戚。”
“我明白了，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应棠音淡笑，“所以东幽那位皇后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觉得你这个儿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一定不堪大用，找回去之后继承帝位，她就会成为最强皇太后，甚至还可以垂帘听政。”
然后皇帝能依靠的人就只能是太后和司徒家，到时候外戚专权，皇帝被架空……其实也就是找回了一个傀儡。
玄骁点头：“他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能不能如愿，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
玄骁上次跟东幽来的王爷谈判时，故意提出四个条件，为的就是让他们以为他胆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争取筹码。
实则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些误导罢了。
两人很快抵达主厅。
应棠音甫一跨进门槛，就看见了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一人身穿素淡青衣，掩不住周身温文儒雅的气质，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浑身充满着浓郁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平和易亲近。
另一个男子身躯颀长高大，眉目英挺，一袭黑袍沉稳低调，看起来颇有几分杀伐之气。
玄骁和应棠音一进入主厅，两人就站起身，微微垂眸：“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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