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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姝别有深意地看了两眼温老三，没说话。
温老三又道：“这温子蘅死了之后的身后事，像是吃饭啊、唱戏啊，还有什么帮忙的，这些钱谁出啊？”
宋南姝怕温叙白再说什么话，赶在他开口前，说道：“现在是秋收时候，大家都比较忙。我跟温叙白商量着，这子蘅的丧事，一律从简。”
“这不行吧？”躲在后面的温叙言不同意，“咋也不能让的子蘅这么没声没息地就没有吧，要我说，这丧事，就得大办！”
“老大说的对着呢，”温老四道。
“对个屁，”温素芬没好气地瞪了温老四一眼，高声道：“你看看谁家干活不累的王八犊子色儿，累的都扯不了犊子了，还能上你家来看戏来？谁家差你那一口吃的？”
“你这说的是啥话啊，”温老四皱眉道。
“我说的是啥，我说的是人话！”温素芬指着温老四的鼻子骂道：“这人家都死人了，你还在那儿惦记唱戏的。温老四，你要不要脸啊！”
宋南姝怕温老四因为几句话和温素芬吵起来，赶紧喊了一声李二愣子，“大舅，这事儿我也不懂啊。你看看，我们都需要弄啥，你和我三叔商量着，然后我和温叙白去办。”
“老温三哥，孩子小，还啥事都不懂呢。要是咱们这儿七嘴八舌的，那孩子不得更懵吗。”李二愣子顺着宋南姝的话，往下说，“你看，温子蘅这孩子是少亡，在家停着的时间，不能超过三天。要不，我们去找后面大队的老孔，给孩子看看？”
温老三抽了口烟，道：“我看行。咱们家这附近，就他懂的多。”
“那行，咱们就找老孔，”李二愣子决定道：“子蘅的事儿，就简单地办吧。子蘅的身后事，温叙白和温叙言来人平分。”
“啥？”
听到李二愣子这么说，温叙言不干了：
“是不是你是宋南姝的大舅，所以啥事都向着她？凭啥温子蘅的事儿要我拿钱，凭啥啊？要不是宋南姝，温子蘅能死吗！我告诉你们啊，这钱，得宋南姝出！想要我拿，没门！”
宋南姝实在是不想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再和温叙言吵来吵去的，“行，这钱我都拿。”
听到宋南姝这么说，温叙言的脸色才好看了很多。
李二愣子和温老三看了一眼暗自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的温叙言，眼中眸色渐深。
宋南姝懒得去猜温叙言心里是咋想的，赶紧从兜里掏出了几块钱，让周大军去找老孔。
又从兜里掏出来了十块钱，给了李大芹，让她去队上的小卖部，买点东西回来做饭。
等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宋南姝才回自己家。从自己攒出来的那些钱里面，抽出了几张蓝色的票子。
“温叙白，”宋南姝拿着钱，找到了蹲在角落里伤心的温叙白，“赶紧去镇子上，给子蘅买棺材。还有一些丧葬用品，对了，要是剩钱，你就再买点好酒。”
温叙白默默地点了下头，骑着那辆从队上借来的二八大杠，匆忙地去了镇上。
老孔给温子蘅算了日子，定在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多。
一大早上，宋南姝就让李大芹蒸了不少的馒头，又熬点白菜豆腐汤。
吃过了饭，大家伙儿才带着温子蘅去了后面的小树林。
“温子蘅真死了啊，”钱翠翠站在栓子的身边，看着远去的送葬队伍，惋惜地说道：“温子蘅才十五啊，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栓子附和着说了一句：“是啊，太可惜了。”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想着温子蘅才十五岁，给人家配阴婚，也能挣不少钱呢。
“栓子哥，那咱们的事情，啥时候能定下来啊？”钱翠翠笑眯眯地看着栓子，心里盘算着，要从栓子这里要多少钱合适。
“翠翠，我们结婚的事情，是不是得和自己的父母说一声啊。”
栓子和钱翠翠的事儿，是背着双方父母的。
再说，栓子的爹，又是个风评不太好的。万一钱翠翠的父母嫌弃了，他们俩的事儿就真的黄了。
“这你放心，”钱翠翠笑道：“我爹说了，我以后找对象，找我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钱翠翠的父母，受过很高的教育，又去过大城市。
对于她找对象这事儿，一向是看的特别开。
“真的吗，”栓子也很喜欢钱翠翠。
钱翠翠长的好看，又认识字，家庭条件还好。
像钱翠翠这样的人，嫁给他，属实是让人受宠若惊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那些知青吗？”
“唉，算了吧，”钱翠翠摆了摆手，：“那些人啊，就一个赵慕迟还算可以。可惜啊，人家就喜欢二丫，看都不看我一眼！”
“翠翠，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栓子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
“嗯，我知道!”钱翠翠笑的，眉眼弯弯。
从小树林回来的宋南姝，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正好听到栓子和钱翠翠说的话。
顿时，她替温子蘅不值得。
温子蘅和家里人闹的那么大，又把自己折腾进了派出所。赔上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最后成了一抔黄土。
还真是讽刺啊！
她的丧礼，成了栓子和钱翠翠的定情之日。
宋南姝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栓子和钱翠翠，心里替温子蘅不值得。
……
“温叙白，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送走温子蘅回来之后，温叙白就蔫蔫的。
日日都躺在炕上，不吃不喝不说话。
宋南姝要忙着扒苞米，要忙着做糖，要忙着养伤，要忙着带温晚晚。还要忙着，照顾温叙白。
短短几日下来，温叙白受的眼睛都凹下去，宋南姝也难受地起不来炕了。
温叙白动了动眼珠子，没有起来的打算。
第88章 他还真是没想到
“我知道你很难过，”宋南姝不是特别擅长安慰人，笨拙地组织着语言：“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温叙白闭着眼睛，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温叙白，我知道你很难过。”宋南姝躺在了温叙白的身后，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压着心里的难过和悲伤，尽力地安慰她：“子蘅是一个特别好的小姑娘。你刚离开家的那几天，她怕我会害怕，所以晚上都会偷偷地溜进我的房间，很害羞地和我说，嫂子，我和你一起睡吧！”
“子蘅知道我经常半夜起来做糖，因为长时间的抬胳膊，我的手臂会很疼。那时候，她会偷偷地去跟队上老二爷学按摩。常常趁着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按摩。子蘅知道我胃不好，怕我不按时吃饭，所以想尽办法让我吃点东西。”
“那时，我觉得我很幸运。”
“但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是那次，我在家门口，遇见她和栓子拉拉扯扯的时候。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早点让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今天的温子蘅就不用死了？”
“她才十五岁，她的人生路还很长。她有很多的机会，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却在那一天，永远地停在了十五岁。”
宋南姝眼角的泪，无声地落在了枕头上，濡湿了枕巾。
“我想要看她儿孙满堂，也想要看她变成白发苍苍和我吵架的样子。”
“可是，温叙白，我再也看不到了。”
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温叙白。听着宋南姝的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宋南姝的手上。
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始终没有一句话说出来。
“温叙白，你要好好的，”可能是温子蘅的忽然去世，让宋南姝感叹生命的脆弱，此时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环绕在温叙白身上的手臂，慢慢缩紧，她将她的头埋在了他的后脖颈上，声音闷闷地：“我们一起看温晚晚长大，然后结婚生子，好不好？”
过了很长时间，宋南姝才听到温叙白说一句：“好。”
那日之后，温叙白虽然也和平常一样，下地干活，尽心尽力地照顾宋南姝。
但是，人看着总是蔫蔫的，少了许多的精神。
“咋办呢，”宋南姝一脸愁容，看着账本上她写下的零零散散地几个工分，道：“就这几个工分，别说换粮食，就是换各种票，也得费劲儿。”
“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买点工分？”温叙白道。
“那得花多少钱啊？”宋南姝道：“刨除去我们吃的，还有给我爹娘的，我们要交的税也还没着落呢！”
这么算下来，就是花钱买，也得要不少的钱啊！
“要不，我们去队部抓几头猪来养？”温叙白和宋南姝商量着，“用猪粪换工分，行不？”
“可是，咱们俩谁都不懂咋样啊？”宋南姝觉得这个主意是挺好。
但是，她养鸡养鸭还可以。养猪好像是真不行。
“大姐和二姐不是在家吗，让她们俩来帮忙，”温叙白道。
“这能行吗，二姐可帮我照顾着李秀娥呢。”宋南姝道。
温叙白点头，“这好办，直接让李秀娥过来不就行了。这马上要到年跟前儿了，啥事不得早准备啊！”
宋南姝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
温叙白在家里吃过了饭，又和温晚晚玩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老二啊，你来了，”温叙白才到二老白家，大喇叭就和他说上话了：“哎，听说你和把你妹和赵歪嘴家的老小子配婚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啥，配婚？啥时候的事儿啊，我咋不知道呢！”温叙白一脸吃惊。
“就前几天啊，”大喇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就因为这事儿，你三叔家的温叙宁都跟你哥打一块了！咋，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
“我家南姝前两天腰出问题了，我带她去县上了。昨儿才回来，”温叙白的眉，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我哥咋能干这样的事儿呢？”
“我说老二啊，我瞅着你挺精明的，咋这个时候傻了呢，”大喇叭的声音比之前更低了，低声道：“听说，你哥攒了好几百块钱。在加上这次赵歪嘴家给的钱，你哥手里得有小一千！”
温叙白惊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这么多钱！”
“你小点声，”大喇叭同情地看了一眼温叙白：“你说说你，在家的时候，怕你哥吃亏，怕你妹妹难过。你是又护着大的，又是护着小的。结果呢，你一结婚，各人有各人的心眼了！”
大喇叭的声音，小的只有温叙白自己能听得到：“老二啊，听说你哥张罗着要结婚呢！”
“啥！”
温叙白的脸上，都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我哥，要结婚？！”
他哥要结婚的事情，他这个亲兄弟竟然是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的！
“大哥，你说的这些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温叙白道：“我哥不是这样的人。”
而他的心里，对大喇叭说的话，有了几分的相信。
“啥不是这样的人，也就你吧，傻了吧唧地看谁都是好人，”大喇叭嘴一撇，低声道：“我跟你说，赵歪嘴那人，索然有的时候说话没个深浅，但他说的肯定都是真的。你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实际上心眼子鬼着呢。”
温叙白实在是不想和大喇叭说温叙言的事儿，道：“我等会儿去看看我哥，”顿了顿，温叙白又说道：“大哥，你能不能找几个人去我家帮忙啊？”
“帮忙，帮啥忙啊？”大喇叭问道。
“我媳妇儿想找几个人帮着做糖，”温叙白说道，“我姐他们几个人，忙活不过来了。”
“那给钱不？”大喇叭眼睛一亮，“听说，听赵二媳妇儿说，她在你们家帮忙可给不少钱呢。”
温叙白笑道：“咱们乡里乡亲的，去我家帮忙，我还能亏得着大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