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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正午。 身体酸痛无比，但心里却甜如蜜。 贺胜杰不仅碰了她，也没说要离婚，这是不是证明，他不会再赶她走了，他们不会分开了？ 穿好衣服出去，贺胜杰正好回来，没等她反应，就被他拉着出门上了辆军绿大卡。 半小时后，车停在军服厂外。 贺胜杰目不斜视：“厂里正缺人，你应该挺合适。” 他这是在帮自己张罗工作？ 她乖乖跟着进去，但当看见门口告示栏上写着‘招会计’，就走不动道了。 上辈子跟贺胜杰离婚回乡，得知外婆去世后便想一死了之，结果被村里的老会计救了，后来跟他学了会计，从业几十年。 比起工人，会计更有前途。

“胜杰，我想应招会计。”

贺胜杰还没回话，坐门口的会计主任李庆冷哼：“多大的嘴吃多少的饭，听说你连初中都没念过，还想当会计，会用算盘吗？会四则运算吗？” 沈宝珍笑了笑：“有没有能耐，您让我试试就知道了。” 李庆把人带进办公室，直接把账本和算盘推过去，给下马威：“给你一个小时，算不出来可别哭鼻子。” 不成想，沈宝珍翻了两页账单，却说：“不用一个小时，我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这些账目清晰，发票完整，一看就不会像后世那样偷税漏税，这种账单她闭着眼睛算都不会出错。 “十五分钟？”李庆却拉下脸，“这册子的账目，就是十年老会计至少要半个小时，我看你是狂妄到目中无人！” “你要是算不出来，这工厂你就别想进了，我们可招不起您这样的大佛！” 闻言，贺胜杰拧紧眉头，刚要劝，却见沈宝珍已经噼里啪啦拨起了算盘。 她认真凝着账册，手指拨弄快到划出了残影，几乎两秒就翻一页，记下一个总数。 他眼底闪过抹诧然，这样的沈宝珍，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觉看得出神。 “好了！” 贺胜杰回过神，就见沈宝珍把账本递给李庆：“您老看看，账对不起？” 李庆冷眼接过，嘲讽翻开：“还不到十分钟，这账怎么可——” 话到一半，他愣住了，不由得继续翻下一页，直到翻完。 “竟然都对了！小姑娘了不得啊！” 当天，沈宝珍就成了军服厂的会计。 安稳干了几天，就在她以为事情正往好的方面发展时，贺母突然来找茬。 “英玉说的果然没错，你在家属院没闹够，居然让胜杰开后门进厂，就你个只上过小学的蠢货能干会计吗？万一出了事儿，是不是想连累死胜杰！” 谩骂惹得不少人看过来。 沈宝珍忙关上办公室门：“妈，我做会计凭的是自己本事，不信您可以去问李主任。” “少糊弄我！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胜杰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撂下威胁的话，贺母转身离开。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沈宝珍有些心慌。 但她不会辞职的，正因为能找到这工作是沾了胜杰的光，所以她一定要做好，才能不辜负胜杰的信任。 接下来，一连几天，沈宝珍都工作到很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今晚下班她眼皮一直跳。 而刚进部队大门，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嫂子，值班室有你老家的急电！” 闻言，莫名的不安攀上她的心。 唯一会联系自己的，也就只有家里的外婆了。 来不及多想，沈宝珍跟着小兵奔去值班室，刚拿起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村支书焦急的声音。 “宝珍，胜杰妈跑到你家大吵大闹，还跟全村人说你被胜杰休了，你外婆在去找你的路上被车撞了！” 第9章 轰！ 沈宝珍只觉有道响雷在脑子里炸开，震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已经被送进县医院了，你赶紧过来吧！” 挂断电话，她才发觉拿着听筒的手在打颤，顾不得给厂里请假，她匆忙赶去县医院。 三个小时后，她奔进医院病房。 只见瘦小的外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沈宝珍呼吸猛然一窒，踉跄跑到床边：“外婆！” 一旁村支书面色凝重：“医生说老太太伤到脑袋，这里的医疗条件治不了，得去首都。” 说着，他忍不住问：“你跟胜杰到底咋了？老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跟你一块儿来？你们不会真的要离了吧？” 沈宝珍一哽，说不出一个字。 恍然间，脑海回想起贺母几天前撂下的话—— 【给你三天时间，赶紧辞职跟胜杰离婚，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紧缩的心渐渐沉进冰窖，冷痛刺骨。 原来，还是自己连累的外婆…… 看着病床上老人凹陷的脸颊，花白的头发，沈宝珍泛红的双眼浮起挣扎。 一直以为，只要她好好改正，就能摆脱上辈子的结局，她就能和贺胜杰好好的，奶奶也能好好的…… 可这两件是如果相悖呢？ 她垂下眸，极力忍着涌上眼眶的泪水。 这时，护士来催促交住院费和治疗费，沈宝珍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钱，只能拜托村支书先照顾外婆。 赶回部队时，天已经亮了。0 刚走到家属院，再次看到楼下围满了人。 她心一沉，难道沈伟又来闹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道深恶痛绝的目光如箭射来。 “四处勾搭男人还不算，现在连公家的钱都敢偷，呸！不要脸的破鞋！” “难怪找贺连长开后门进厂做会计，原来是奔着钱去了，还没干多久就贪了三千，这要没抓住，以后军款都要被她吃光了！ “可不是，现在报应总算是来了，要我就先找根绳子吊死，也省的丢了自己男人的脸！” 军嫂们啐了几口，各自骂着。 沈宝珍听得满心疑惑，但记挂着外婆，也想不了太多，匆忙上楼。 推开门，一眼看见贺胜杰站在屋里，还有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 来不及惊讶，公安就走上前：“沈宝珍，你涉嫌私吞军服厂公款，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沈宝珍愣住：“什么？” 视线扫桌上几摞厚厚的大团结，最后落在贺胜杰面无表情的脸上。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胜杰，这……” 话没说完，就被贺胜杰冷冽的声音打断：“作为军属，既然敢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一瞬间，沈宝珍顿觉血液凝结。 望着眼前自己深爱了两辈子的贺胜杰，他不仅不为自己证明，甚至还问都不问就给她定了罪…… 恍然间，她觉得好像从来没看清过他。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铐住了颤抖的手。 公安朝贺胜杰敬了个礼：“谢谢您配合我们工作，只是……” “秉公执法是所有人的责任和义务。” 沈宝珍僵在原地，泛红的双眼凝着贺胜杰，只要他一瞥，就能看到她眼中的不解、期盼和痛苦。 可从始至终，男人的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过，挺拔冷冽的像个看客。 视线逐渐朦胧，沈宝珍眸光渐黯。 原来他要她，为她介绍工作，并不是因为他接受她了， 一切，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就是讨厌她，所以无论花几辈子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 沈宝珍像具失去灵魂的，任由公安带走。 一路上，尽是不堪入耳的叱骂，可每一句，都不及贺胜杰的冷漠来的痛。 浑浑噩噩的在公安局待了几天，也没有人来问话。 稀里糊涂被关了四天，才被释放。 顾不得委屈，沈宝珍拖着疲惫的身体奔回家拿钱。 刚走到家门口，却听见里面传出—— “胜杰啊，为了把在军服厂常年侵吞军款的人揪出来，我们故意污蔑沈宝珍偷公款，让真的小偷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可算是把人抓住了。” 沈宝珍瞳孔一紧，推门的手顿住。 “只是沈宝珍还不知道，现在这事儿也了了，你要不去公安局接她出来好好解释，毕竟她也受了顿无妄之灾。” 无声片刻，贺胜杰漠然的声音像千万根针刺进她的骨血。 “不用，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第10章 握住门把的手缓缓垂落。 男人的冷漠如嘲讽的利刃，告诉沈宝珍，她的坚持和挽回，是多么可笑。 沈宝珍凝着眼前的门，白着脸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混混沉沉的回到县医院，刺鼻的药水味终于拉回了些许意识。 刚到病房外，便听见外婆熟悉的嗓音传出：“我没事，不用……” 沈宝珍黯淡的眸光一亮。 外婆醒了！ 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仆仆，她撒腿奔了进去。 却见医生站在病床边，苦口婆心劝着：“您大脑里还残留着血块，拖得越久，就会引发严重的脑出血，必须赶快转去首都医院治疗。” 老人捏着陈旧褪色的存折，抗拒地摆手：“这钱是我给囡囡存的，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花钱就不值当了……” 沈宝珍听得心骤然收紧。 “外婆。” 她轻轻叫了声，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认不出。 看见她，外婆苍白的脸顿时浮起了笑：“囡囡。” 亲昵虚弱的呼唤像槌敲着沈宝珍的胸膛，她上前握住老人冰凉枯瘦的手，自责卷着痛占据整颗心。 外婆撑着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 看着无言却各自红了眼的祖孙两人，医生于心不忍：“老人家的病情不能耽搁，如果你同意转院，我可以立刻联系首都的医院，今晚六点就能走。” “转！当然要转！麻烦您了！” 沈宝珍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得到回答，医生才舒了口气离开。 贴着外婆长满老茧的掌心，沈宝珍混乱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平静。 几番努力，她才咽下满喉酸苦：“外婆，去首都治病吧，囡囡陪着你，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能挣回来，但命只有一条，囡囡不想失去你……”5 “听说首都很繁华，我们在那儿工作生活，不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看着她，明白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不回来？你那么爱胜杰，舍得他吗？” 一句轻问如巨石砸在沈宝珍心头，疼的泪水滚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