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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姳菀被他问得愣住了。 她仔细揣测了一下江森南的意思，才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下个月工资全给你？” 天地良心，她这次是认真的！ 因为除了工资，她暂时也没什么可以支付的宝贵财产了。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江森南的脸色又变了？ “爷爷的生日推迟到下下周了。”他沉着脸说道，“我上次给的期限，还有效。” 期限，他上次说过的十日期限…… 苏姳菀知道江森南什么意思，可这个话题，她答不上来。 “微信加回来。”这次他直接把自己手机扔过来，“还有电话号码，拉出来。”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苏姳菀没有动作。 她沉默，半晌才开口，“爷爷的生日，我会来。” “其他的，就让它维持现状吧。” 从御园离开的那一刻，她已经和过去割裂。 “苏姳菀！”江森南从喉咙里溢出低沉的咬牙声，“爷爷奶奶还不知道这事情，我说过，你别不懂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苏姳菀反问，“你口中的人，是哪些人？” 她笑，“御园、江家、苏江总经办……还有哪些人，你数给我听听？” 他从前根本就不肯承认她，哪怕是她去他办公室，不慎遇上了苏江的人，他也只会淡淡的解释一句，“世交家的。” 世交家的什么……这个范围就太广了。 总而言之，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起码让人认定他们之间绝无任何亲密关系。 谁能想得到，她从十岁就陪伴在他身边？ 江森南无声。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苏姳菀从未离他有那么远过。 苏姳菀留给他一个轻描淡写的笑，下了车，自己回家了…… …… 宋慈的上一期杂志，卖得相当的好。 兴业先前就做足了宣传。 什么十年终开金口，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什么绝无仅有往后难寻……还给宋慈营销了一个闭口禅的人设。 苏姳菀的稿子又写得有趣，雅俗共赏。 莫名引起了坊间一股收藏潮。 第二期还没发售，早早就预定破万，发售当天更是直接秒罄。 吃到宋慈这口红利。 部门里的人要说不眼红，不可能。 但现在闭嘴的人明显多了，苏姳菀去了金融部一趟，又被胡悦霞几乎是跪着求了回来。 谁都知道了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脑子稍稍清醒点的，都懂得对她敬而远之。 然而杂志正刊送到兴业的那一刻，胡悦霞还是再一次炸了。 “怎么回事？谁换了稿子内容！”她追责到了印刷部，“我给你们的是什么内容，你们查一查邮件！” 事情一闹起来，很快就按不住了。 印刷厂老板也不是个扛得住事的，稍稍威逼利诱，就把苏姳菀给卖了出来。 李明姗也闻讯而来。 “苏姳菀，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私自到印刷厂去换稿！谁给你的权利！” 苏姳菀不卑不亢，“因为印刷部搞错了稿子，发给印刷厂的文稿，根本就不是我写的那一篇，配图等等都不对，事出紧急，我只能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李明姗都差点笑了，“你的理由还真是可笑！” 苏姳菀注视着李明姗，“姗姐，这是我们娱乐部的事，你那么积极干什么？” “李主管职级比你高，原则性问题不能问责你了？”胡悦霞沉着脸，“苏姳菀，你还真是主意大！不声不响就换掉了我们的独家大新闻！” “不实的新闻，还假冠我之名，换就换了。”苏姳菀态度从没这么强硬过，“你们造谣宋慈老先生，想过后果吗？” 俞子舜也早过来，听了几句，才站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编，我们拿到了宋慈的独家新闻，本来打算这期期刊发表，结果苏姳菀私自到印刷厂，偷换了稿子！” 胡悦霞告状，“她做这种事，一没有告知上级，二没有正当权力，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 “是什么独家新闻？”俞子舜皱眉，他怎么没听说过。 “是有关宋慈夫人的事！也是宋慈从不接受采访的真相！” 胡悦霞说着，就看着苏姳菀冷笑，“难怪姳菀你能拿到他的采访资格，你肯定是发现了他的秘密，以此为要挟对吧！” 苏姳菀深吸一口气。 “我没有。” 不，她有。 她第一次去的时候，为了躲避江森南，误入了宋慈宅院的后院深处，在那里，她遇上了一个女人…… “总编，有人亲眼看到宋慈把他夫人关起来，用铁链锁在后院！还拍下了照片！” 胡悦霞声大如洪， “我们顺藤摸瓜，查出宋慈的夫人在十年前患了精神疾病，宋慈为了自己的声誉，把她关了起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才拒绝任何记者采访，怕泄露了自己的恶劣行径！” “结果……好不容易写好了稿子，正要上印刷线，被苏姳菀拦截下来，换成了她写的稿！” 胡悦霞没有机会了…… 罗英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她已经惹了太子爷的不快，恐怕以后也呆不长久。 除了和李明姗深度捆绑，替她做车前卒，出手对付苏姳菀，她别无选择。 讨好了李明姗，又有揭露宋慈画皮的业绩，她可以顺利调去兴业视频，至少和俞子舜脱离直接上下级关系。 “按主管这样说，那篇稿子是主管写的了？”苏姳菀追问，“那为什么我在印刷厂看到，稿子上依然署了我的名。上一篇稿，主管可是迫不及待的要当第一撰稿人呢！” 她鲜有的咄咄逼人。 多么恶毒，多么的居心叵测！ 用她的笔名，写了那样的稿子，配上那样的图。 借她的手毁了宋慈的名声，也断了她从此的路。 对于苏姳菀的逼问，胡悦霞避而不谈，她只指着苏姳菀，“你只需要告诉我，宋慈的夫人是不是精神病患者！她是不是被宋慈用铁链锁在后院里，过得猪狗不如？” 苏姳菀昂着头，“不是。至少我知道的，不是。” “呵呵，真可惜，我们已经去了医院，拿到了证据。”胡悦霞冷笑，“苏姳菀，你身为兴业记者，明知事件真相，却刻意隐瞒，用此来换取采访机会，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恶劣吗？” 第73章菀菀，我是妈妈啊 “医院的证明？”苏姳菀冷笑着反唇相讥，“谁知道你的证明是真是假？未经证实的消息随意投放期刊。偷换稿子的人不是我，是主管你！” 胡悦霞眼神沉沉地看着苏姳菀：“你想让我把证据拿出来？你在激将我？” 苏姳菀倒是又回到了从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浅浅一笑：“主管现在不拿，以后也要拿的。兴业难道会未经查证，就定我的罪吗？” …… “谁要定你的罪！”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办公室外传来。 众人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李明姗和胡悦霞随之望过去，刚看一眼，顿时都愣住了。 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体态匀称的中年男子，他沉静的面色和气质，以及标致的五官，和一旁的俞子舜如出一辙。 李明姗不自觉出口：“俞叔叔……” 来人竟然是兴业传媒的老总，公司名副其实的掌权者，俞子舜的父亲，俞兴泉！ 他开出一条道来，却迅速地退到一边，恭敬地请身后的人上前来。 “宋老、宋夫人、刘部长……请。” 整个办公区都被震住了！ 宋慈、刘部长……还有刚刚正处于争论风暴中的……宋夫人！ 竟然在这一时刻齐聚一堂！ 一个是十年不接受采访的国宝级老艺术家，他来到了记者扎堆的媒体楼。 一个是新上任的宣传部长，可谓手握传媒心脏命脉。 一个是……传闻中因为精神疾病，而被老公用铁链锁在后院十余年的可怜女人。 什么叫新闻现场？ 什么叫新闻井喷？ 这就是现场！ 这就是井喷！ 宋夫人紧紧挽着丈夫的手臂，看起来颇有点紧张。 可是当她看到苏姳菀的时候，眼神却一亮，立刻松开了宋慈，对她伸出手，“菀菀！” 亲切的称呼，好像两人是多年的旧识。 苏姳菀已经扑了过去，接住了宋夫人的手，“阿姨。” 宋夫人握紧了苏姳菀的手，仔细打量端详着她，“你怎么样了？我听说有人欺负你？谁欺负你，我让老宋给你出头！” “我没事，”苏姳菀甜甜一笑，“有阿姨对我这么好，谁能欺负我呢？” 众人惊诧于苏姳菀和宋夫人的熟络，但更惊诧的是……宋夫人她哪里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 她脸上有细纹，眼角和嘴角也有一点下垮，但是眉目慈祥，仪态雍容，是一个符合她年纪的正常容貌。 她一只手握着苏姳菀的手，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和她亲热得宛如母女。 但相比自己的夫人，宋慈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我过来，是想问问，这是什么东西！”他说完，将手里的一篇打印稿，直接拍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上。 胡悦霞整张脸，都白了。 这稿子上的内容，赫然就是先前她偷偷换掉，让印刷部上机的那一篇—— 关于宋慈私自将患有精神病的妻子，关在后院的稿子。 里面配的图，一张是铁链和女人的肢体部分；一张是宋慈的宅院外观；一张是宋慈的宅院内部。 每张图，都有注释，告诉大家，这就是囚禁了宋夫人十年的“牢狱”。 “这……”此情此景，只有李明姗还敢说话，“这上面写的撰稿人是……段舍漓，就是苏记者的笔名……” “我家菀菀才不会干这种事！”宋夫人情绪激动，“我家菀菀人美心善，你这样污蔑她，是不是坏事就是你干的？” 宋慈和刘部长，以及俞总的目光，同时聚焦过来。 李明姗顿时觉得头上悬了数把利剑。 她心虚地闭了嘴。 胡悦霞已经浑身冷汗，脸青白得像垂死病人一样。 “这稿子，是谁写的？”俞总问。 没有人应声。 “不回答是吧？”他转身，叫身后跟上来的技术部主管，“清场，把所有电脑锁了，给我查。” 总有人电脑里，有原始文档。 胡悦霞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没有路了。 俞总甚至都不让俞子舜来办事，也不问问她这个主管。 这是铁了心的要赶尽杀绝！ 也是，一个宋慈已经够兴业头疼了，还有刘部长…… 她说话，不知道自己声音抖得像秋天的枯叶，“俞总……” 完蛋了。 她所有的美梦全都在这一刻化成了泡影。 胡悦霞此刻心里只有无尽悔恨。 她为什么要听信李明姗的鬼话，去陷害苏姳菀。 她为什么要受到升职的引诱，去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她捂住脸，竟然当众抽泣出声。 宋慈的事情搞成现在这样，就算宋夫人真的有精神问题，她也死定了。 俞总没有轻易放过她，宋慈夫妻俩和刘部长在这里，有些问题他必须要交代清楚。 “那些照片是哪里来的？”他问胡悦霞。 胡悦霞低声回答，“是P的……” 真的是P的，否则她也不会只放局部图了。 但是，她的人真的口口声声发誓，自己亲眼看到了有女人被锁在后院。 而后，胡悦霞真的通过一点手段，搞到了宋慈夫人多年前去看精神科的证据…… “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伪造的证据？”俞总又问。 胡悦霞知道，兴业要销毁所有证据。 哪怕宋慈夫人真的有精神病，也要给他压下去。 她绝望地点了点头。 苏姳菀胜利了…… 如果她没有去印刷厂换掉内容，那今天胜利的就是她胡悦霞。 内容发布之后，不管宋慈如何澄清，兴业如何道歉，她也会在业内一炮打响。 兴业不要她，她还可以去其他地方…… 可现在，她会被兴业直接扫地出门。 或许还会在业内得到一个恶名。 这世上没有后悔，没有如果。胡悦霞知道，职场厮杀如战场，只是这个战场，往往悄无声息，等到一锤定音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当着宋慈和刘部长的面，俞总问胡悦霞，“你还有没有同谋？” 李明姗紧张地看着胡悦霞，生怕她会出卖自己。 但让她庆幸的是，胡悦霞摇了摇头，一个人把所有事情扛了下来。 李明姗知道，胡悦霞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会这样做，不是因为善良，而恰恰是因为手持李明姗的把柄，可以威胁她以后帮她办事。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这个危机，她是险险过了…… 兴业动作很快，半小时就发出了胡悦霞的开除通报。 通报里措辞严厉，说胡悦霞违背新闻人精神，兴业精神，滥用虚假信息，企图造谣牟取私利。 苏姳菀跟着宋慈夫妻以及刘部长来到会客室。 刘部长亲切地对她道，“宋老一直在我面前夸苏记者，我今天总算是有缘见到，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合作。” 因为他这句话，一旁的俞总开始若有所思。 宋夫人从见到苏姳菀开始，抓着她的手没放开过。 “菀菀，改天过来，把认亲的仪式拜了，以后你就是我家的女儿。” 如此热情，苏姳菀却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那天，她误闯了宋慈的后宅私院，竟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小名。 苏姳菀循声找到了一间隐蔽的房间，在里面看到了被铁链锁着的宋夫人…… 那时候的宋夫人，坐在地上，衣衫脏乱，披头散发。 但她看着苏姳菀，流眼泪哭喊道，“菀菀，是我啊，我是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