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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丫鬟将白鸢夕曾经穿过的衣服拿了过来：“少夫人，小姐的衣服……” 柳馥兰抬眸望去，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声音已经嘶哑：“给我吧。” “娘。”程珞宇扯着她的粗布衣，声音清脆：“姑姑呢？我要看姑姑。” 柳馥兰含泪看着棺内的白鸢夕，棺一盖，程珞宇恐怕再也看不到白鸢夕了。 她擦着泪，看向管家：“抱他去看吧。” 程珞宇被管家抱了起来，趴在棺沿上认真的看着白鸢夕，他小小的手想去摸白鸢夕：“姑姑，姑姑，娘，姑姑睡着了吗？” 柳馥兰闻言，捂着嘴将头偏到一边：一连失去三个亲人，她比受重伤还要难受煎熬。 许久，她才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抚着程珞宇的头：“宇儿乖，姑姑累了，所以睡着了……宇儿要记住姑姑的模样，不能忘了姑姑知道吗？” 程珞宇努着嘴，直勾勾的看着白鸢夕，他才不会忘记姑姑呢，可姑姑都已经睡了好久了啊。 管家摇头叹气，欲将程珞宇放下来，谁知他紧紧抓着棺沿不肯松手。 “宇儿要看姑姑！” 柳馥兰微微蹙眉，语气也严厉了些许：“宇儿，怎么不听话了？” 程珞宇立刻泪眼汪汪起来，他看向棺内的白鸢夕，平时柳馥兰凶她白鸢夕都会出来护他的…… 柳馥兰已身心俱疲，无力再去管程珞宇的任性，她手中拿着白鸢夕的衣服，默默垂泪。 突然，程珞宇惊叫起来：“娘！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柳馥兰只当他年幼乱说，抬起暗淡的眸子对管家道：“抱他去睡吧，等明日一早出殡。” “是。”管家将吵闹的程珞宇抱走后，厅中便只有外头呼呼的北风声。 柳馥兰将衣服轻轻放在白鸢夕的头边，而后抚着白鸢夕冰冷的脸颊轻泣。 “呼……”猛然，细细的呼气声和手掌的一股热气让柳馥兰一颤。 “……千叶？” 第十六章 中毒 白鸢夕只觉浑身麻木，左臂也在隐隐发痛，只是最难受的还是心口的沉闷。 “咳咳咳……”她咳出几口浊气，才缓和了这快要压的她窒息的感觉。 “千叶！” 有人在叫她？这声音……是嫂子！？ 白鸢夕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柳馥兰，可她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千叶！你，你还活着！” 白鸢夕虚弱的喘着气，轻唤：“嫂，嫂子……”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她砍下了他的头，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 柳馥兰见白鸢夕神情痛苦起来，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忙跑了出去。 柳馥兰喜极而泣，她握着白鸢夕的右手，哽咽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白鸢夕还活着，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白鸢夕从棺中抬出，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而白鸢夕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 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白鸢夕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 天色渐晚，大夫匆匆赶来，先把了脉再将白鸢夕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白鸢夕虽然喝了麻沸散，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柳馥兰急切的问道，她虽然不明白白鸢夕为何突然死而复生，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大夫看着白鸢夕的断臂，蹙眉道：“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近几日也需静养。” “毒？”白鸢夕睁着迷蒙的双眼，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此毒为‘失魂草’，多生于北疆边境，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白鸢夕闭着眼，重重的喘了口气，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战死沙场。 “大夫，多谢了。”柳馥兰看着大夫，一脸感激。 大夫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敬意：“不敢不敢，程家乃忠将，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 送走大夫后，白鸢夕带着满脸的倦意，看向身旁的柳馥兰。 她嗫嚅着，缓缓问道：“嫂子，阿循……他知道我的事吗？” 第十七章 我要见她 听见白鸢夕问池旭，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白鸢夕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白鸢夕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池旭，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白鸢夕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白鸢夕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白鸢夕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白鸢夕与邵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白鸢夕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邵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池旭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邵太傅。 邵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循儿？循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池旭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池旭的娘在池旭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池旭，随着池旭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千叶，千叶……” 此时，神志不清的池旭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池旭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白鸢夕，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白鸢夕的嘶吼，他转身望去，白鸢夕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白鸢夕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池旭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白鸢夕死在了面前。 池旭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千叶——” “循儿！” 邵太傅抓住池旭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循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白鸢夕在池旭心中的地位。 看着池旭嘴中唤着白鸢夕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池旭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池旭慢慢的睁了眼睛，邵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循儿，把药喝了吧……” 池旭怔怔的看着邵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千叶……” 第十八章 声声祈求 邵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循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池旭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白鸢夕死的模样，邵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池旭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池旭便披上外袍，不顾邵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邵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寂静。 池旭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许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池旭，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池旭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邵家人，一概不许踏进程家一步。 池旭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白鸢夕！” 小厮被池旭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池旭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池旭:“循儿LJ，你别胡闹了。” 池旭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邵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池旭突然推开。 池旭直奔到白鸢夕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依誮他不由得一颤。 白鸢夕，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池旭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白鸢夕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白鸢夕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程毅和白鸢夕的灵位。 只是池旭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池旭闯进程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池旭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白鸢夕，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池旭抱着白鸢夕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邵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池旭时被拉开了。池旭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白鸢夕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千叶呢？” 白鸢夕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池旭！”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池旭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邵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邵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邵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程少夫人，请让循儿……见见千叶吧。” 第十九章 等出殡吧 看着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邵家父子，柳馥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白鸢夕活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她看向池旭，语气虽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冷漠:“千叶不想见你，以后也不会再见你。” 她此言一出，不止池旭，连邵太傅都愣了。 “程少夫人，你说，你说千叶她……她还活着？”邵太傅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馥兰。 昨天他亲眼看见池旭将白鸢夕的遗体从棺中抱出来，甚至到了太傅府她都没有声息。 而池旭只觉所有思绪被阻隔了，满心只有“白鸢夕还活着”这几个字。 他颤抖着喘着气，通红的眼中湿润起来:“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类似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占据了他的心，若白鸢夕还活着，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像昨日那样容易的放手。 柳馥兰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并未理会池旭的问题:“你们走吧，或者等出殡下葬时再来。” 池旭怎肯离去，他撑着棺沿站稳了脚步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她！”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焦躁过，甚至升起一丝将整个将军府都翻过来的冲动，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柳馥兰看着邵家父子似是非要问个清邵，便转过身去:“二位请便吧，等出殡你们还想问的话，便去问皇上吧。” 话毕，便抬脚走了。 待远离了大厅，柳馥兰才疲倦的松了口气，望向前厅的方向，她垂眸对身旁的丫鬟道:“去沏壶热茶给他们吧。” 丫鬟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心想少夫人心还是太软了。 邵少爷与小姐大喜之日那般羞辱小姐，现在又跑来“猫哭耗子”。若少爷还要恐怕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池旭依旧站在棺旁，不肯坐下也不喝茶，似是铁了心要等白鸢夕。 邵太傅年迈，禁不住久站，只能陪着池旭坐在一边，期间为程毅上了柱香，而后再无言。 邵丽嘉循眼皮承重的就像被人用针线正强行缝合着，本就患着风寒，现在全靠着要见到白鸢夕的这股毅力支撑着。 他不能倒下，若是现在倒下了，他又会错过白鸢夕，渐渐的，抓着棺沿的手骨节开始泛白，连气息都越发沉重。 邵太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劝不住池旭，只能摇头直叹气。 柳馥兰换了身素衣，套好粗布衣返回前厅。 看见池旭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没有挪动分毫，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和不忍。 她开始犹豫了，池旭若是真心对白鸢夕，还能接受现在的白鸢夕，能愿意照顾白鸢夕，她倒是宁愿白鸢夕和他在一起。 “邵……” “少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吐血了！” 一个小丫鬟跑来，手足无措的哭着:“吐，吐了好多血……” “你说什么？” 柳馥兰心一沉，连同着肚子都开始发疼，她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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